哪吒一怔，问道：“老人家，您那孙子？”

卖馄饨面的老人家黯然垂下眼帘：“去年夏天的时候，我孙子去私塾念书，当天没回来，我出去找，私塾的先生说他今儿个压根没来，我们四处找不到就报了官，过了两天，主事老爷差人回话，说是人去海里游泳被浪卷了去。

我的个老天爷啊，我那乖孙小时候去海边玩就呛过水，自那以后连去水盆里洗澡都不敢，怎么可能没人陪着自己去海里游泳。”

哪吒低下头，去看碗里稀碎的面汤，上面飘着星点油花和四颗葱花粒，晃晃荡荡。

绿珠儿则是小心翼翼的瞧着哪吒的脸，发现哪吒的脸色越来越冷。

老人则是陷入了回忆当中，继续说道：“自从我孙子死了，我那儿子也找孙子找的疯掉了，不然我这一把年纪，今年都七十有六了，担子都挑不动了，怎么还会拾起老本行来大街上找钱。”

哪吒站到老人身边，沉默的帮忙卖面洗碗，绿珠儿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也十分乖巧的在一旁帮忙。

中午刚过没多久，老汉挑子里的面条就都卖空了，哪吒又挑着担子帮老汉往家里送，直送到家门口。

老汉如家中长辈一般拍了拍哪吒的肩膀，看向哪吒的眼神中满是喜欢，感叹道：“多好的孩子啊，这镇子上竟还有些心被豺狼吃了的混蛋，背地里说你的坏话，下次让爷爷我碰上，一准拿扁担把他们的头打破。”

“谢谢。”

哪吒抬起头，看向老汉的眼睛，问道：“老爷爷，你觉得你自己的孙子是不是淹死的。”

老汉一怔，随即面露悲伤之色，摇了摇头，说道：“是不是又怎么样呢，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哪吒说道：“不，还没有过去。”

他心说只要冯小年一天不死，这事儿就不算过去。

他继续说道：“老爷爷，这三年来，陈塘关无辜冤死的百姓太多了，不管你信不信，这事儿我哪吒管了，我这就去把那杀人害命的凶徒脑袋揪下来，付您的面钱。”

哪吒说完转身便走，绿珠儿这边一路小跑跟上。

只留老汉愣在原地，一手扶着门框，看着小巷里哪吒渐行渐远，小小的背影，喃喃自语道：“我的个老天爷啊。”

哪吒走得很快，绿珠儿得一路小跑才跟得上，等走到哪吒面前时，早已累的气喘吁吁，小脸通红，她问道：“少爷，这是要去哪？”

哪吒将绿珠儿一把抱起，背在背上，边走边说道：“老爷爷请咱们吃了碗面，这就是人情，少爷我不喜欢欠人情，所以就得还。”

绿珠儿微微皱眉，她是聪明，可一个五岁的小女娃哪里懂这些，挠挠头说道：“少爷，我还是不懂。”

“不懂就对了，走，少爷我先送你回家。”

绿珠儿马上回话，可或许是周围的人太多，声音太吵太杂，他没有听清楚。

此刻他的脑海里不断萦绕着昔日李寸心与他说话时的场景，绿珠儿家中冯小年跟他说话时的冷漠眼神，李靖的威胁，老汉请他吃饭时嘴里的那些话……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片虚幻的混沌把他的精神挤作一团，冥冥之中有个张牙舞爪的影子从他的腰后气海中爬了出来，似乎要把他拖入深渊，再度陷入过往七年之间那种浑浑噩噩的状态。

“少爷，面都吃完了，别不高兴了。”

绿珠儿不知道哪吒是怎么了，她感受到了哪吒身上灵感的削弱，莫名的有些害怕，有些担心，所以趴在哪吒背上，在他的耳边出声安慰。

哪吒听到了，所以停下了步子。

他忽然笑出声，胸中块垒尽去，茅塞顿开。

“小猪儿说的对，面都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