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走至尽头,她瞧见了那一身囚衣,坐在稻草堆上看书的男人。
她没出声。
只站在栏杆外面瞧着。
已是深秋,他一身单衣却仍然自持而矜贵,长发松散,指节分明。
许是察觉到视线,沈谦慢慢抬头,愣住。
他合上书,话音不悦:“萧佩兰,这种地方你也敢带公主来?”
“不怨她。”李念低声说,“是我自己要来的。”
狱卒很有眼色地打开门锁,之后颔首恭敬道:“长公主殿下,我这已经是脑袋挂在腰上了,您得快点,最多只能停留一刻。”
李念冲他点了下头,接过佩兰手里的包袱,迈过牢门。
沈谦少见的有些局促。
他站在原地,一向挺拔高傲的身躯微微颔胸,目光也不自觉地避开李念。
这里四下只有稻草,他甚至找不出一块地让李念坐一下。
“喏。”李念也不拆穿他的窘迫,伸手将手中的包袱递出去,“立秋已过,虽然算不上寒凉,但你这一身单衣容易落病根,且收着。”
沈谦抿嘴,一手背在身后,半晌没接。
“接着。”李念又说了一遍,“我来时见到邵安了,我觉得他没想让你在中秋前出去。”
她顿了顿:“虽然三法司是你麾下管辖之处,但圣上发话要查,他们可能也不好太过护着。”
沈谦听明白了,他伸手接过,微微点头。
“别担心。”他道,“我陪你过中秋。”
李念没说话,百感交集地望着他。
却见沈谦低头笑了,他轻声问:“念念,我若还击,你会向着他么?”
李念摇摇头:“他先动手的,你这是自保。”
“若他会在这地方过中秋呢?”
李念一滞。
她手紧了,但依然摇摇头:“不管他了。”
沈谦往前一步,俯身问:“若我要伤他性命呢?”
李念微微蹙眉。
她知道沈谦有这个本事,也绝不是简单的问问而已。
可想起过往十年,从她回宫开始,从她一个人站在长公主府开始……
这十年来,她身边没有楚阳郡公,没有李世,只有这一个同龄好友,她实在说不出不管不顾的话来。
“你也看到了,他只是顺水推舟。”李念道,“没了他,还会有彭安、刘安、赵安……”
沈谦轻笑出声。
李念有些着急:“先不说他,你需要我做什么?”
沈谦闻言挑眉。
“你在这,各种事情都不方便,如果有什么我能帮你做的,你尽管开口。”
沈谦笑意不减,他抬手,冰凉的手指擦过她面颊。
“念念,你做不了什么。”他直言,“邵家不傻,他们知道这一次是不会伤我根基的,一切只是个噱头。你若真想帮我,就让仲康顺想办法保住林建成的命。”
李念一愣。
“林家与沈家是世交,邵思昌很清楚林建成不可能出对我不利的供词,所以他们要的根本不是做实这个案子,而是在朝野上下,埋下我欺君的嫌疑。”沈谦轻声道,“我若是他,林建成一定会死在押送上京的路上,让这案子变成看起来像是我为了灭口而做的样子。”
“你明白么?”沈谦温声说。
李念点头。
他又问:“如果林建成死了,我让邵家人拿命来偿,你会拦着么?”
李念许久才摇摇头。
沈谦轻轻抚摸着她的头顶,温柔道:“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