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谣传,应淮都没和我提过这事,他不上心,我也不怎么管,外头的人瞎捣鼓,倒是让你们看笑话了。他若有心,我烧高香阿弥陀佛了。”
程太太似笑非笑:“倒也不是不上心,说不定他有,你这边不知道。”
这么一句话,江绮音听入了耳,眸子微闪,委实不知道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江绮音问:“你这边什么意思?”
“妈 ——”程澄上前,抓着程太太的手臂,眼神有些不悦,小声嘟囔:“别乱说话。”
江绮音抿唇看了程太太一眼,见她似是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笑容牵强得很。
程澄这边勾了勾唇,心里一闪而过一抹念头:对方上钩了。
江绮音拿起手侧得毛巾,心平气和得擦着手:“你想说什么?”
程澄也不知道江绮音想什么,周家人向来个个心思精明,江绮音自小出身就高,几十年来见惯了风风雨雨,加之她之前也当过老师,有时候轻飘飘的那么一句话,让人听了就有如重石压迫。
程澄清了清嗓子,迟疑道:“您可能不知道,他在小芦筑藏了一个人。”
闻言,江绮音面色无常,只是眸子里隐约透着一丝凛冽。
她不喜欢他人窥破她的心思,窥破他们周家的秘辛,虽然眼前的人是她另眼相看的女孩,此次她有点自作主张了。
停了几秒,江绮音静静开口:“我知道。”
程澄皱眉:“江姨,那个人是舒岁安。”
周应淮早就给她透了底,她对此事心知肚明。
虽说不满,却也不想外人对周家指指点点,拿到明面上去说。
她擦手的动作戛然而止,而后一声不吭的让人把她推走,留给程家母女的,只有江绮音离去的背影。
.......
程家母女看不懂江绮音的不动声色,见她离开后,程澄开车送程太太回家。
阳光明媚,车内也开了暖气,但她却觉得很冷。
她问自己,以前的程澄是这样的吗?
她看了眼头上后视镜,妆容精致,美丽动人,逢人就会夸她楚楚动人之余,还多了几分成熟的妩媚,不过眸子里却充斥着不安和矛盾。
面目全非。
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以前的她明明就不是这样的。
她如今就真真成了曾经她最厌恶的坏女人,以前妒恨曾如秋,如今嫉妒舒岁安,有的东西一旦得不到却又心存执念就会变了味。
今天她收到曾如秋当众被下面子的小视频,别提多开心了,因为她就是妒恨她如此成功。
曾经有她的存在,因为同校、同专业,所以不管她多么努力,一直都会被人拿来跟曾如秋比较。
曾如秋那么万丈光芒,他们都看不到她的闪光点,她的光芒都湮没在曾如秋名字之下,越发凸显她的努力是一场又一场笑话。
有相熟的同学问她:“程程,现如今你已经成为艺术领域名人,开心吗?”
她当时没有作答。
曾如秋在的时候,她不开心,曾如秋消失后,她似乎也不曾感受到开心的快感。这么多年,她似乎一直沉浸在追逐曾如秋的脚步,试图要把她弥留下的光芒夺去,希冀着可以盖过她的风头。这么多年过去了,她终于达成所愿,曾如秋的名字如今被钉在耻辱架上,人人都知道这么一个光鲜亮丽的丽人原来如此的不堪,相比于她,她实在是干干净净得很,称得上是一个德艺双馨的“好孩子”。
可她得到过什么?
功成名就,鲜花掌声无数,她最想要的却是别人的曾经。
再看另一个女主角,那个被周应淮呵护备至的女主角。
虽然浑浑噩噩,名不见经传,却拥有了许多人无法企及的温情和属于那个人的爱。
这么看来,她还是输家,还是一个原地踏步的输家。
她甘心吗?
因为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她惦念这么多年碾压曾如秋的机会被人轻而易举的做到,而她喜欢的东西却也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占据......
梦魇成魔,她不甘心。
“实在想不通,应淮这么好一个孩子,怎么就这么死脑筋呢?放着你这么好一个姑娘不要,偏偏就看上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丫头。”程太太的声音从后座传来,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伸手拍了拍程澄的肩膀,“你说,刚刚那些话,你江阿姨听进去了吗?”
程澄不说话,听不听得到进去她不知道,但她知道人心总会有弱点的。
谁家会喜欢儿子喜欢一个神经病呢?
.......
中午吃饭的时候,是一家很有情调的法国餐厅,内里装修格调偏温情,法国人天然喜欢自然阳光。
遮阳伞下有人带着墨镜遮掩刺目的阳光,面前放置着一份让人看了食欲大动的餐食,只是面前坐着的人似是没有食欲,未曾开动。
肖晨靠在椅背上,双脚交叠,翻看着手中的平板。
良久之后,他终于开了口,声音有些毫无征兆:“严重吗?”
黄蔼洋切着牛肋骨,回道:“下手怕是不知轻重,因为程军都打了急救中心的电话,只不过没看见人上车,但拍到拿了消肿的冰块。”
平板搁下,那人取下墨镜,露出一张英俊的脸,目光平静无波,因为没有任何笑意,所以显得尤为锐利:“那位怎么处理的?”
“当场还击,解雇涉事人,暂时雪藏曾如秋。”
肖晨不再说话,没有过多再询问,譬如:“她如何了......”
不问,是因为他知道,舒岁安是不会轻易的流露她真实的情绪,因为她这些年的眼泪都流尽了,从不会在人前过多的展露她真实的情绪。
她已经麻木了。
她曾说过:“怕给别人添麻烦。”
夫妻多年,除去那一年,她从未在他面前流露属于她的软弱,也很少和他说心里话,完完全全的躲在自己的世界里,自我放任。
曾今半夜醒来,他从床上坐起,会看见她不安的睡在远处的沙发,蜷缩成一团,像平安一样,只蜷缩在自己的领地。
有时候她还会失眠睡不着,半夜偷偷跑到书房,不知从哪里搜出的铅笔,用那只残碎的右手胡乱的涂画着,而后又死心的把纸揉成一团,丢到垃圾桶。
他会伸手去握住她的手,而后她默契地顺着他的力道,写出她的名字。
这时她会声音很淡地说出一句:“真难看。”
于是,手松了,坐在一旁看着她一次又一次的反反复复地乱涂乱画。
放纵她的同时,她会有些颓废,因为过量的写,过度的用力,那只废掉的右手只会越来越无力,她静静地看着越来越差的字迹,嘴角微扬,带着嘲弄。
“事与愿违,也不是所有的东西都会越来越好……”
说得这么透彻,透彻得他以为她是真的大彻大悟,也许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这句话是大彻大悟,还是冥顽不灵。
谁爱她,谁不爱她,对她来说,早已不再重要了。
她早早地把自己封闭在密实的世界,谁也进不去,拒绝靠近,也拒绝伤害。
肖晨看着手侧雪亮的刀叉放置在素色的餐巾上,餐巾的一角还绣有一枚精致的白梅图样,温雅宜人。
和她很像。
他拿起温毛巾净手,这才开始进食。
黄蔼洋抬眸看了眼,心里的大石缓缓放下了些。
谢天谢地,终于肯吃点正常的食物了。
见肖晨面上无恙,他适才继续开口询问:“像今天这种机会,您为什么不直接现身直接带走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