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场很长的梦。
梦里,我仿佛是一个旁观者,行走在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过往碎片中,冷漠的看着自己长大,选择,受挫,成长……
遇到的一个个人,一件件事,如同河里的浮灯,随波远去,只留我一个人在岸边。
走马灯,我这是要死了吗?
我忍不住在梦境里奔跑起来,找到了身为旁观者的自己。
我强横的扯着她的衣襟站起来,打碎她脸上淡然的面具,望着她那双无悲无喜的黑眸,然后……抱住了她。
不要旁观。
你得自己把自己拉起来,别人救不了我。
恍惚中,我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右肋骨处的伤口一阵灼热,撕心裂肺的痛。
——我被疼得醒来了。
林祁说我昏迷了三天。
第一天在ICU病房里,等情况稳定下来了,才被转到了普通病房。
他很担心我,接到医院的通知,立马推掉了手头所有的工作,和爸妈坐飞机赶过来了。
我醒来时,我妈手里拿着条热毛巾,刚给我擦完脸,强颜欢笑的说着什么。
而我爸坐在椅子上,沉默的削苹果。
他发现我的手指动了动,手里的削了一半的苹果滚落到地上,急急忙忙的把医生喊了过来。
我没忍住咳了咳,试图坐起。
一阵剧烈的疼痛让我瞬间白了脸色。
我妈红着眼睛,握住了我的手,声音哽咽,让我好好在床上安心躺着。
来查房的医生说我被送到过来的时候,肩胛骨骨折,肋骨断了六根,肺出血,失血过多,好在抢救及时,没耽误时间。
在医院里住个二十天左右就能出院。
至于骨折,要休养几个月才能彻底恢复。
住院的这段时间,我爸妈负责照顾我。
我看着他们的面庞,心里一阵恍惚。
这六年里,林家业和祁云燕变老了很多,不再像记忆中的那般年轻,眼角长了深深的皱纹,多了白发,面容沧桑而疲惫。
也许是因为我病着,我爸对我的态度好了许多。
他好像不生气了,也不跟我谈以前的那些事情,话变少了很多,连喜欢夸夸其谈的习惯都改了。
期间很多人来看过我,那个叫萱萱的女孩和她的爸爸,校长,老师,我班上的学生,记者,甚至还有县里的领导过来慰问……
病房里堆了不少花束和果篮,还有一面萱萱爸爸送的红色锦旗,被我爸妈很宝贵的收了起来。
待了几天后,林祁想要我转去上海的大医院。
他在那边开了公司,有房有车,爸妈现在跟他住在一块,这样一来,也能更好的到医院照顾我。
我明白弟弟的意思,他是想让我回家。
这么多年来,林祁一直没有放弃修复这个破碎的家,努力的说服爸爸,说服我,努力工作,让这个家变得更好一点。
当初我和爸爸大吵一架,抛下一切走了,家里的压力便全部压在了林祁一个人的身上。
从这一点来看,我这个姐姐确实很不合格。
可我的学生还在等我回去上课,做事情要有始有终,我还想带完这一届学生。
我告诉他,“林祁,出院之后,我想回学校上课。”
此话一出,病房里温馨的氛围瞬间破灭。
我妈难过的拉着我的手,哭着让我回家。
我爸不再固执己见,低下头颅跟我道歉。
而我的弟弟,林祁,那个一米八三的明朗少年,微红着双眼,要跪着求我回去。
我震惊的拉住了他,听到他恳求的声音:“算我求你了,姐,跟我和爸妈回家吧。”
我看了眼两鬓斑白的父亲。
这么多年,我人生中三分之一的时间,都在和他赌气,现在是他先低头妥协,我赢了,可我一点也开心不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