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漠不理解:“现在街上还有那么多伤者等着救治,我们却要在这里救一个生存希望不大的杀人犯吗?要是有伤者因为错过了治疗时间导致情况恶化,留下后遗症甚至失去生命怎么办?”
“这倒也不会,毕竟来的不止你这一辆车,也不止你们一家医院。”张超叼着香烟点燃,扭过头吐起了烟圈。“所有人的情况我们都确认过一遍了,重伤的都已经像这孙子一样被担架抬上救护车了,那些没什么大碍的也有人在给他们处理,就是时间相对长点。”
“至于那些直接的受害者......我们的判断是一个都救不回来了。”张超看着救护车内过山车似的心电图,眼神复杂道:“丫的,这孙子下手太狠了,刀刀直奔要害又干净利落。如果不是有雇佣兵一类的经历,还真不好说他到底杀了多少人才有的这种手段。”
秦漠想了想,似乎发现了盲点:“可是不管杀了几个人,他当街杀人不是事实吗?这种不管怎么样到最后都会判死刑吧?那我们现在救他的意义是...?”
“很多目击者都说,当时这孙子说话颠三倒四一会哭一会笑的,可能有什么精神方面的疾病。”张超抽完了嘴里的烟,随手扔在脚边碾灭,随即又掏出第二根来。“如果真是这样,可能会影响到后续判决的结果。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都得先尽量救活他,鬼知道那群天杀的媒体会从什么角度来抹黑我们。”
秦漠无言,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讽刺。此时此刻这条街上躺着十几具、甚至更多无辜惨死的尸体,他们却还要花费医疗资源救治一个重伤的杀人犯,在他醒后再给他定罪,最后甚至有可能判决的结果还不是死刑。
秦漠知道,这不是张超的本意,相信也不是其他执法人员的。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座城市的一举一动都受到了媒体的掣肘,任何事件都总会出现几种不同的声音,每一个有争议的点又都会被无限放大。
舆论的力量巨大而可怕。若是一言不合,各种负面的言论便会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就连高位者也被他们推着挪动几步;但若是顺了他们的心意,铺天盖地的鲜花和赞誉又能把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人拥上云端。
久而久之,他们的胆子越来越大,甚至开始公然干涉法院判决的结果。
他们质疑物证的来源,质疑人证的可靠性,质疑执法人员的专业性,到最后甚至质疑起了法官的公正性。似乎只有被他们所认可的才能称得上公正,其余的都潜藏着某些不可告人的利益关系。
法院自然已经出示过证据,也一一回答过这些尖酸刻薄的问题,可那些记者们就是不依不饶,说到底都还是不相信。
没办法,毕竟单纯的质疑不需要成本,却可以造成不小的麻烦。执法人员不可能一次性把这些人都以妨碍公务或是扰乱社会治安的罪名抓起来,也不能只抓几个杀鸡儆猴,这些做法只会引来更大的风波。
于是媒体们获得了暂时的胜利,他们在人群中找了个制高点,得意洋洋地发表着慷慨激昂却冠冕堂皇的讲话。
他们说他们代表的是人民,可秦漠觉得他们代表的都是各自背后的金主。
想到这里,秦漠也叹了口气,转头上了救护车查看男人的情况。张超抽完第二根烟,双手用力搓了搓脸,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嘀咕道:
“妈的,死的那些人能不能都是无良记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