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爷满意的点点头,放下担心,去厨房里端菜。不多久,几伙人来到他的店里,欢声笑语,一时宾客尽欢。
酒足饭饱后,陆盛就留在契爷店里休息,他躺在二楼小阁楼,眼角余光透过歪歪斜斜的楼梯,瞟到坐在过道摇椅上的乘凉的契爷。
他闭着眼,花白的双鬓随风微微而动。
“阿爷,我记得你不是香港人吧。”
老爷子苍老却有劲的声音传来:“对啊,我祖籍惠州,但来香港很久了,事业、家庭都在这,就算不是土著,也算半个香港人。”
“多久了么?”
“...起码...得有二十年了。”
天花板的风扇打着风。
“这么多年,怎么不回惠州看看,那是故乡哎,不想念吗?”
“怎么不想念?”契爷睁开眼:“我一家五兄弟,我排行老大,小时候五人饿着肚子在祠堂前一起练拳的偷懒场景我死都难忘。”
“那怎么不回去?”
“有啊,七八年前偷偷回过一次。”
“七八年,我怎么不记得你有回去过?”陆盛掐着手指算年岁,却怎么也想不起来有这一回事。
“七八年前的事儿你当然不记得了,我说你记一记。那会你窝在旺角码头,才十三岁的娃娃浑身是血,眉眼带着成年人都没有的凶狠,哈哈,还没鱼竿长的小鬼就学人混字头,好大胆哦。”
“这不是不爱读书....”陆盛尴尬笑了笑:“现在走正道了,这些事情也就别提了吧。”
契爷似乎想到什么,嘴角也开始浮着笑意:“我收养你这么多年,看着你一点一点长高长壮,教你堂堂正正做人,你现在很好,也不枉费我求他们把你列入族谱里。”
养子能入族谱?
楼上的陆盛摸着胸口,听着心神一阵恍惚。
自己也有根了吗?
亲生老爹死的早,母亲在三岁时就跟野男人跑了,自己靠着街坊邻居喂养才顺利长大,七岁时因为免费福利进去教会小学读书。奈何不是块读书料,在学校调皮捣蛋几年就被赶出去后,不自量力加入社团学人混社会。
呵呵,真是蠢得可爱。
结果就是在一次字头火拼中被人干爆血管,抬进医院后,拜的大哥吝啬不想出钱医治。
凤花亭,高溪庵,马溪庙,明主传宗,今夜歃血拜盟,结为同胞兄弟,永无二心....什么狗屁三十六誓,还抵不过一元钞票上英女皇伊利沙伯二世的微笑。
没钱当然没法治病,纸醉金迷的香港只认钱不认命。
大哥的小弟连夜将他抬出医院,找了个码头随便丢下。
自己命贱,阎王爷都嫌弃收下,阴差阳错下碰到出海的契爷,至此这道错误的断头路终于走到头。
陆盛酸鼻子一提,楼下的声音继续:“契爷今年五十七了,几个兄弟让我年底回趟家,老话说七不出八不归,今年确实应该回去一趟。盛仔,年底陪我回一趟惠州怎么样?”
楼上没声音回话,许久后传来一阵睡熟呼噜声。
契爷哑然失笑。
“这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