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寒澈从未想过在片场之外也能有心流的状态。
刘伟导演虽然脾气大,但还是很尊重人的,给他留下了一个安静的空间。
光影交织,他陷入幻境变成原型人物的小时候。
地主家的放牛娃。
他正卖力的给牛切着草,闸刀比他人还重,每一次抬起都要费尽全力。
大腿和屁股上的肌肉从酸涩变成了抽搐,两手软的感觉再也提不起来东西。
但还是咬牙撑住,如果这些草料切不完,等下便是一顿毒打。
累的连话都不想说,苦日子像是永远熬不到头。
切完草料,开始洗涮牛棚。
正好有人从他背后路过,那人牵着条大黄狗,嘴里叼着竹节牛角的烟嘴。
带着几个跟班,招摇而过。
“TMD刁民!看到老子连招呼都不打!”那人骂道。
听到声音的他赶紧回身招呼:“胡甲长!你好!”
胡甲长一贯鱼肉乡里,手段也毒辣。
上次就故意在别人家门口把嘴里的烟嘴甩下,污蔑是别人偷的,硬是讹了好多钱去。
还在乡里放印子钱,巧取豪夺的占其他人的地,作恶多端、罄竹难书。
胡甲长没有理会他,松开了手里绳子,对大黄狗说道:“去咬他!”
他想跑,怎么也不可能有大黄狗快。
这畜生腾的一下窜出来,张开狗嘴就咬。
他只觉得钻心的剧痛,屁股被咬到,肉都快要掉下来了。
胡甲长和它的跟班哈哈大笑。
咬实之后,大黄狗左右撕扯。
他瘦小的身子被它撕咬的摇来晃去,赶紧扯住大黄狗的耳朵,生怕屁股上的肉被咬掉。
胡甲长和他的跟班站在一旁叫骂,这贱民居然敢打它的狗。
情急之下,他随手摸到一条木棍,没头没脑的就冲大黄狗打了下去。
这下胡甲长不干了,呼和着跟班们上来把他给打了一顿。
他倒在地上,只觉得四面八方来的都是脚,重重的踢到自己身上。
剧烈的疼痛让他昏厥过去,又被打醒。
跟班们打累了,胡甲长上来说道:“我家的大黄被你打死了,怎么个赔偿法?”
他被按在地上,无助的喘着大气。
老乡们也都聚拢了上来,有人喊道:“是你放狗咬别人的!”
“嗯?”胡甲长眼含威胁的扫视一圈,再没人敢说话。
“我,我家里没钱,地也是被你抢去的!我爹也被你逼死了!”
“哼,地是你爹抵给我的!什么被我逼死了,是他自己没本事!说怎么赔大黄,这可是我一天一斤肉养出来的好狗!”
“我没钱!”
跟班们还要再打,老乡们实在看不下去,又七嘴八舌的议论。
胡甲长眼珠子一转,喝停了跟班说道:“好,没钱是吧!我胡某人办事公平,不要赔偿也行!”
老乡们停下了,等它划出道道来。
胡甲长更得意了,大声喊道:“大黄要有一副棺材!好木头做的!”
“要给我的大黄跪下磕头!”
“要给我的大黄披麻戴孝!”
老乡们顿时哗然,有人骂道:“你逼死了他爹,现在还要逼死他!哪有给狗披麻戴孝的,你这是要好人家做狗儿子!”
胡甲长扭头开始找说话的人,半天没找到,冲着老乡们道:“怎么,想造反呐!是你想替他赔?还你想替他赔?都给老子散了!”
被它指到的人都扭过头去,谁也不敢得罪它。
还乡团来的时候,就是这个姓胡的带着它们剁别人手脚的。
眼看老乡们还是不走,它说道:“不磕头也行!给我家做六年长工。怎么样?不会有人说我胡某人欺压乡里吧?”
被跟班踩在地上的周寒澈目眦尽裂。
和平年代的人很难想象,人究竟是怎么坏到连畜生都不如的地步。
好像穷苦的农民都是牲畜一样,可以随意的打死吃掉。
可明明大家都说着一样的话,一样的知道冷暖,一样的生老病死,并没有本质上的区别。
周寒澈不知道就算这么简单的问题都有争论,就像某乎网站上,居然还有人把这些人的坏归结于“幸存者偏差”、“运输大队长的政策被执行的不好”。
意思是地主阶层的人更善良、更有道德。
天呐,正统的封建皇帝看到他们这样说话都要鼓掌。
说这种话的要么是坏,没有被消灭干净,摇身一变又成为食利阶级。
要么是蠢,书没读过几本人云亦云,拿无知当个性。
如果发出这种的评论的人,能去过几天长工的生活就好了。
推门声响起,周寒澈从心流环境里脱离。
刘伟问道:“看差不多了吧?选哪个?”
“导演,我想演特级英雄!”
“哦?”
刘伟没想到他会选这个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