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谁?”
“找我师父。”
当当一看小姐跟这个陌生人有问必答,缺心眼儿似的啥话都接,怕言多语失,赶紧打岔提醒道:“呃,公子,给您毯子铺好了,您快躺下休息吧。”
那人一看书童警觉,放松一笑道:“哦,你们别怕,在下匡俊,就是京城人士,专门在京郊周围做私牙的。刚在风台村谈了笔农货买卖,身上的银子都押给农户了,才会临时睡柴房。我明儿就进城回牙行领赏,就再也不用风餐露宿了。”
“哦,匡大哥好,小弟余知音,是县府的生员。今晚有缘与大哥同檐而卧,有幸有幸。”知音朝匡俊拱了拱手。
“哎,你知道你师父住哪儿吗?”
知音摇了摇头,匡俊问:“那你去哪儿找他?”
“他在京里做官,我自然去衙门找呀。”
“哦呦!北京可大了,而且在京官员千千万,皇宫内外六部六科二十四衙门,你们不知道地址的话,找起来恐怕亦如大海捞针哇,不是那么容易的。”匡俊开始忽悠起来。
“啊?这么难吗?”
“那可不!我建议你们还是先找个落脚的地方,安顿下来慢慢找。”
“可我们身无分文,如何安顿?”
“我看我与余公子也是有缘,这样,我表兄在京城有家养济院,专门收留你们这些临时有难,无处可去之人。不收分文,不如我明日领你们过去,你们有个地方落脚也能安心找人不是?”
知音心想:这下真是出门遇贵人了,这匡大哥人还怪好的嘞,萍水相逢就能发善心帮助外乡落难之人,自己真是走运了。于是也没多想就信以为真,点头答应了。
其实这个匡俊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拐子,经常游荡在京郊一带,专门寻找那些远道来京,稀里糊涂的外乡人,花言巧语哄骗一通,赢得对方信任,然后转手就卖与买主,从中获利。那些被拐的人在京城人生地不熟,被卖了之后若顺从听话,倒也罢了;若挣扎反抗,轻则体罚挨饿打手心,重责笞杖;稍稍动了逃跑或者报官之念,被抓回来那可就生不如死了。
匡俊见余秀才长得不错,傻乎乎的,毫无城府,对陌生人亦是坦诚,心中暗喜,三言两语哄了他,打算将主仆二人一起卖去南院。翌日早起,匡俊发现还有个侍童昨晚睡在外面,心中大喜:又多了一人,多赚一份钱,真是天助我也!凭着三寸不烂之舌,把三人连哄带骗,诓进了南院的大门。
说起这南院,就在法源寺南边儿的双槐胡同里。院子里面都是东家从拐子、牙婆手里买来长得好看的年轻男子,让他们穿上女人衣服,学一些诗词歌赋、吹拉弹唱、化妆美容的技艺,供京城那些达官贵人、乡绅名流作贱玩弄。这些人都已经被折磨地摒弃了道德意识,已不知什么是尊严羞耻,有些甚至丧失了生存意志,就是个逢人就笑,只知陪酒侍奉、供人消遣的玩物。
知音和丁丁当当不知就里,稀里糊涂跟着匡俊到了南院,匡俊让他们在外面客厅等候,自己去里面跟老板谈。一下就带了三个人过来,匡俊这下赚的是盆满钵满,笑得后槽牙都露了出来。把人交给南院的管事,自己拿着银子就从后门溜了。
管事带着两个护院,到客厅见到三人,手摇着团扇,绕着他们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打量起来,看得三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公子可有名刺?”管事娘声娘气地问。
知音让当当把那路引副本掏出来给他看。“余知音,二十四岁。”管事一边念着,一边又朝知音看,满意地点点头:“嗯,不错。丁保保、党护护……你们俩起的这什么破名字?”皱着眉,又抬头望望他俩,党护护虽说个子矮了些,模样还算过得去;丁保保因连着几日风餐露宿,胡须拉茬,显得苍老些,但好在比那两位都要有男人味儿。看完把路引还给知音,道:“你们仨跟我来吧。”
穿过南院的大厅,知音很是奇怪,这里怎么全是长得像男人的女孩子。穿的是花花绿绿的长衫罗裙,戴着金银珠钗,红花粉蝶,脸上涂着全彩的妆容,有些“女孩”竟还蓄着一绺髭须,甚至还有的满脸胡渣,这哪里是什么养济院?这不是人妖馆嘛?
“敢问尊驾,您要带我们去哪儿啊?这里是什么地方?”知音实在忍不住,问在前面带路的娘娘腔。
“匡大爷没跟你们说嘛?这里是南院,他已经把你们仨卖给我们了,以后你们就是这里的相姑。刚开始来,肯定会有些不习惯,时间长了就好了。”
“什么什么?什么就把我们卖了?”丁丁又惊又怒,停下脚步,高声问道。
“匡大哥说带我们来他表兄的养济院落脚,怎么变成把我们卖了?”知音不解。
“哼,这个老牙子,真是什么谎话都敢说,他骗你们呐。我们东家花银子把你们三个人买来做贱优,钱已经被那姓匡的拿走了。你们仨也别叫唤了,赶紧进屋换衣服吧。”管事摇着团扇,不耐烦道。
“他奶奶的,我就知道这老小子不是个好人,我们上当了,被他骗来!公子,快走!”丁丁拉上知音和当当转身就要跑,可哪里能跑掉呢?两个五大三粗的护院把路一拦,丁丁怒道:“我们不卖身,赶紧放我们走!”
那管事的一看三人要跑,也是见怪不怪,阴阳怪气道:“唉,刚来的都是这样,打一顿就听话了,把他拉下去,让他学学规矩。”
“是!”
“哎,哎,你们要干嘛!放开我!快放手,公子!公子!”丁丁被俩护院蛮横地拎了下去,把知音和当当吓坏了,互相拉着手,哆哆嗦嗦对那管事叫:“哎!你们要干嘛!你们快放了他!”
“不听话就是这个下场,你们俩可别学他呦!”管事一手扇着团扇,另一手举着兰花指,朝旁边的房门一指,“你们也别哎哎的喊我,我叫白微微,是这里的总管,你们以后就喊我白总管。快进去把衣服换了吧。”
这个娘娘腔白微微,把知音和当当恶心的直想吐,但丁丁被他们带走了,现在她们俩被当作男人骗进了南院,跑又跑不掉,不听话就得挨打,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