予浅浅唇角勾起一抹浅笑,心中自然是满意的。
只是突如其来的巨变,让她沉浸在惊喜的旋涡中,一时间竟有些手足无措,呆滞的表情下隐藏的是难以置信的喜悦。
她的思绪迅速流转,回想起箱子中那些价值连城的织物——纹饰华丽的缂丝,嵌金绣银,若制成华服,轻柔的面料紧贴肌肤,相比过去粗粝的棉布衣裳,无疑是云泥之别。
而作为县主,更享有食邑、封地,甚至是出行的卤簿,这样的尊贵身份,绝非乡野丫头所能妄想。
可是,予浅浅心中还藏着一个疑问,她努力平复激动的心情,声音虽轻却清晰地问:“爹,您在京城里过得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决定归来?”
这话里,既包含着女儿对父亲行动的好奇,也有隐隐的关切与不解。
予天云耳畔响起这突如其来的言语,嘴角那抹习惯性的温和笑容霎时凝固,如同冬日里被寒风骤然冻结的溪流,透出几分苦涩与紧张。
一旁的予浅浅,心头猛地一紧,犹如被无形的绳索悄然勒紧,一种不祥的预感在她心中悄然滋生。
她知道,父亲予天云若非遇到了困境,绝不会携带如此多的金银细软,如避难般匆匆返回家中。
这份仓促中的沉重,让空气似乎都变得压抑起来。
予浅浅眸光微动,连续几次试图探寻究竟,言语间充满了关怀与迫切。
可是,面对女儿的追问,予天云只是苦笑一声。
眼神躲闪,似乎在逃避着什么,口中却以玩笑般的口吻掩饰道:“浅浅,为父这一路上马不停蹄,双腿未曾片刻停歇。腹中已是空空如也,饿得咕咕作响,你能否先给为父煮上一碗热腾腾的面条,解解这长途跋涉的疲惫?”
予浅浅脸上的那一抹因父亲归家而生的喜悦,犹如被一阵突兀的寒风吹散,瞬间化为了乌有。
她的眼神变得异常坚定,直勾勾地盯着予天云,犹如要穿透他的伪装,窥视到内心深处的真实。
感受到女儿那几乎能刺透人心的目光,予天云终于无法再回避,他轻轻避开女儿的眼神。
心知自己一向行事随意,惯于见机行事,如今面对女儿隐约的责备与不满,不由得暗自懊恼。
于是,他叹了口气,终是吐露了实情,“其实,父亲这次回来,并非有什么大祸临头。不过是几天前,在宫中的宫墨庆典上,偶遇了楚王,他突发奇想,非要我为他卜上一卦。”
提及楚王,其人身份显赫,同赵王一样,皆为圣人的同胞手足。
与年事已高、沉稳持重的赵王不同,楚王正值青年,血气方刚,性情中带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暴躁与易怒,是个轻易招惹不得的主儿。
予天云早有耳闻,楚王对他并无好感,因此在楚王提出请求的那一刻,他心中戒备万分,生怕其中隐藏着什么陷阱。
于是,他试图以身体不适为由婉拒,想要借此摆脱这烫手山芋。
怎料,在庄严肃穆的大殿之上,圣人那温和而深邃的目光犹如能洞察一切,直接对他说道:“爱卿,不妨为楚王看看卦象,直言无妨,无需顾虑。”
在这位天下共尊的圣人面前,予天云哪敢再有丝毫推辞,只能硬着头皮,心惊胆战地为楚王细细查看面相。
半晌过后,他脸色凝重,如实禀告,“启禀陛下,楚王殿下印堂发暗,眼底隐现青白色泽,按相学而言,此乃凶兆,若继续居于宫中,恐怕会有不测之灾,务必小心为上!”
圣人闻言,脸色骤变,眼中闪过一抹惊骇。
他刚从一场足以吞噬生命的重病中奇迹般康复,对于予天云的话语,自然是信之不疑,满座皆惊。
可是,他的唇齿尚未触碰那即将脱口的辩界,楚王猛然间攥住了予天云的手臂。
那双充满紧迫与笃定的眼眸紧紧盯着他,近乎呼啸地道:“国师大人的预言何其精准,睁开你的双眼,好好看看,这难道不是血光之灾的应验吗?!”
话语未落,楚王猛地挥动军拳,空气犹如都被这一击撕裂,予天云只觉一股力量自臂膀涌来,胸口如遭重锤。
一口鲜血喷洒而出,整个人不由自主地瘫倒在地,意识模糊中,只听得四周惊慌失措的嘈杂声。
“圣上震怒,当下命令侍卫将楚王扣押,要求他向我道歉。可楚王怎肯轻易低头,这一闹,朝堂上的官员们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找到了绝佳的机会,他们争先恐后地对我父亲发起攻击,而我,自然成了他们泼脏水的对象。”
予浅浅的眉宇间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似是疑惑又似理解,“这么说,你这次回来,是为了躲避这场风波?”
予天云轻轻点头,眼中闪过一抹无奈,“没错。”
事实上,他所描述的不过是淡化后的真相。
现在的他,在京城几乎成了人人唾弃的笑柄,除了老皇帝外,再无他人愿意给予他应有的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