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的阳光洒在大地上,照亮了远处那座依山而建的城镇。陈清明一行人带着村里的青壮年,骑着马车沿着官道向县城缓缓行进。行到近处,一大片开阔地展现在眼前,而城镇的轮廓也逐渐清晰起来。远远望去,厚重的城墙连绵不绝,如一头巨兽匍匐在地,守卫着它身后的一切。那高耸入云的城墙与山体相连,墙体上嵌着密密麻麻的箭垛,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它的坚不可摧。
“到了,这就是关山隘。”陈清明拉了拉缰绳,示意众人停下。他目光深沉地望向那座雄伟的城镇,心中波澜不惊,仿佛对这番景象早已习以为常。然而,对于身旁的青壮年们来说,这一幕却是何等震撼。
城墙足有三十余丈高,表面镶嵌着岁月斑驳的痕迹。远远望去,能看到墙头上几处破损的砖石,似乎经历了无数次风雨与战争的洗礼,但仍旧屹立不倒。城门如巨兽张开的嘴巴,沉稳而威严。厚重的铁质城门上布满锈迹,门上巨大的铜钉在阳光下散发出微光,仿佛透露着它们曾经的光辉岁月。
任言、王六、张猛三人坐在车上,原本还在热切地讨论着这次县城之行的种种见闻,此刻却安静下来。他们望着那巍峨的城墙,忍不住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对这些第一次走出村子的年轻人来说,眼前的一切仿佛是来自另一个世界。
“这……这城墙可真高!三、三十多丈啊!”任言咽了口唾沫,震惊地说道,声音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敬畏。他的目光顺着城墙向上攀升,直到望见那迎风飘扬的金黄大旗,那旗帜上书写着一个斗大的“皇”字,字迹苍劲有力,如龙盘虎踞一般。金黄色的旗帜在微风中卷动,猎猎作响,映衬着整个关山隘的庄严。
“这字,竟是皇室的象征!”王六不由得喃喃低语,眼睛几乎不敢从那旗帜上移开。任言与张猛也是一样,他们一动不动地盯着那飘扬的大旗,心中难掩激动。
“关山隘!”陈清明轻声念出了城门上那三个大字,声音平稳,却蕴含着一股莫名的力量。那三个大字如铁画银钩,笔锋凌厉,隐隐透露着杀伐气息。城门两侧刻满了复杂的符文,似乎是某种阵法铭文,使得整座关山隘看起来更加深不可测。
城墙上影影绰绰的人影在来回走动,仔细看去,皆是身着黑甲的巡城军卒。长枪、弓弩在他们身旁时隐时现,每个人都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们巡逻在城墙上,如同猎鹰俯瞰大地,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这巡城军卒,比咱们村里的护卫还要威风啊。”张猛感叹道,语气中满是艳羡与敬畏。村里的护卫虽然骁勇善战,但与这些镇守关隘的精锐军卒相比,显然是云泥之别。只看他们那一身甲胄,隐隐散发着淡淡的杀气,就足以让人心生畏惧。
“这些不过是巡城的守卫罢了。”陈清明淡然一笑,声音里听不出情绪波动,“等进了城,才是真正的考验。”
车队继续前行,越靠近城门,气氛便越显得凝重。街道两旁,不时有零星的行人匆匆而过,他们大多衣着朴素,步伐却带着几分急促与小心翼翼,仿佛唯恐被人注意到。
突然间,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陈清明眉头微微一皱,抬眼望去。只见一队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是一名身披银甲的将领,他身形挺拔,目光如电,浑身散发着一股慑人的威势。那队骑兵皆是骑着高头大马,马蹄踏在地面上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尘土飞扬间,骑兵队伍如同一阵狂风呼啸而过,直接冲向城门。
“这是……城防军的精锐队伍。”陈清明低声喃喃,眼中闪过一抹深邃之色。
“进城的时候,小心行事。”他侧过头,对身后的青壮年们低声提醒道。
任言三人连忙点头,却仍忍不住偷偷瞄向那远去的骑兵队伍,心中难掩兴奋与敬畏。第一次走出村子的他们,此刻仿佛真正感受到了外面世界的广阔与强大。
而陈清明则神色如常,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之中。他的目光穿过高大的城墙,投向关山隘的更深处,仿佛看到了许多年前的某个记忆碎片,那时的他,也是这般站在城墙下,只不过境遇却大不相同……
陈清明神色不变,但眼神深邃,他望着城墙上那高悬的金黄大旗,心中涌动着复杂的情感。几十年前,他曾在这座城墙下经历了无数场血战。彼时的他,还不是如今的样子,身份也没有如今这般特殊。那时的他,还是一个渴望强大、被命运捉弄的小人物,挣扎在生死之间。那些曾经的记忆与如今眼前的景象交织在一起,让他仿佛回到了那段无法忘怀的岁月。
他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血腥气息似乎依旧弥漫在空气中,耳边仿佛还回响着厮杀的呐喊与兵刃的碰撞声。无论过去多少年,战火的阴影似乎从未远去。然而,陈清明只是微微摇了摇头,重新收回思绪。他知道,现在的关山隘,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充满鲜血与战火的地方了。
“走吧。”他淡淡地说道,声音沉稳有力。他驱动马车,率先向着城门方向行去。
跟在他身后的任言、王六和张猛三人依旧满脸惊叹,他们好奇地张望着四周,眼中流露着对新奇事物的渴望与敬畏。第一次走出村子的他们,看到城墙上守卫们的精锐姿态,心中难掩激动。村中的日子虽然平静,但也充满了无聊与压抑。如今置身于这座雄伟的城隘之前,他们仿佛看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你们几个,记住,等会儿进城时千万别多嘴多舌。”陈清明忽然停下马车,转头严肃地对三人说道。他那双锐利的眼睛在三人脸上扫过,目光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陈叔。”三人连忙点头,原本兴奋的神色也收敛了许多。任言心里一凛,他从未见过陈清明露出这样严肃的表情。平日里,陈清明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但现在,他仿佛变了一个人。
随着车队的前行,前方的城门越来越近。门口处,数名巡城的黑甲士卒手持长枪,笔直站立在城门两侧。他们目光如炬,警惕地打量着每一个靠近城门的行人。每个士卒身上都散发着淡淡的血腥气息,那是久经沙场所淬炼出的杀伐之气。
陈清明策马前行到城门处,将马车缓缓停下。他轻轻掀开披风,从腰间摸出一枚漆黑的令牌,递给其中一名巡城军卒。
那军卒接过令牌,目光在令牌上微微一滞。令牌的正面刻着繁复的花纹,而背面则是一个古老的“清”字。军卒脸色一变,连忙将令牌递还,并朝陈清明恭敬地行了一礼:“原来是陈大人到访,请进!”
陈清明微微点头,不动声色地将令牌收入怀中。令牌上隐含的威势与身份,足以让这些普通的巡城军卒乖乖放行。
车队顺利地通过城门,进入了关山隘。任言等人目光好奇地四处打量着城内的景象。城墙之内,是一片热闹繁华的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各种叫卖声不绝于耳。青石铺就的街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的行人中不乏衣着华丽的贵族子弟,也有手持兵器的江湖豪客。他们或是交谈,或是匆匆行走,整个街道上充斥着一种生机勃勃的气息。
“好热闹啊!”张猛惊呼道,目光流连于街边摊位上琳琅满目的商品,眼中满是好奇。他平日在村子里接触到的物品大多是自给自足的农具、生活用品,像这样丰富多样的商品,他还是第一次见到。
“那是……武器铺?”王六指着不远处一间店铺,那店铺门口悬挂着一把巨大的铜剑招牌,显得十分显眼。几名身材高大的汉子正从店里走出,肩上扛着闪着寒光的刀剑。
“还有布匹、药材、香料……”任言喃喃自语,整个人看得目不暇接。
陈清明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观察着这一切。他能感觉到,城内的气氛虽然表面上很是热闹,但暗中却潜伏着一股紧张与不安。街道两旁的巡逻士卒步伐沉稳,神色警惕。更有几队全副武装的士兵在街上来回巡查,他们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仿佛在寻找着什么。
“清叔,这关山隘为何守备如此森严?他们是在防备什么吗?”任言忍不住低声问道。
“防备什么?”陈清明淡淡一笑,“你以为这座城隘只是为了防范外敌?更重要的是,他们要防的,是城内那些心怀不轨的人。”
“心怀不轨的人?”任言愣住了。
“世道不太平,有些事情不是你们能明白的。”陈清明轻声说道,声音中带着几分深意。对于这些年轻人,他不愿说得太多,只是希望他们能平平安安地走完这趟旅程。
穿过主街,车队缓缓驶入一条偏僻的小巷。小巷两旁的房屋低矮破旧,街道也显得狭窄昏暗,与外面繁华的街景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巷子里零星的几个行人,目光闪烁不定,有些干脆低着头,匆匆而行。
“怎么来这种地方?”王六疑惑地问道,他原以为陈清明会带他们去大街上的客栈,享受一下繁华城镇的热闹。
“先藏身,随后再动。”陈清明低声道。他一言不发地带着车队穿行于巷子之间,几经辗转,终于停在了一处不起眼的院门前。
院门半掩,院内透出几分荒凉与寂静。陈清明翻身下马,几步走到门前,轻轻叩了三下。片刻后,门内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门缝中露出一双警惕的眼睛。
“是我。”陈清明低声道。
那双眼睛打量了陈清明片刻,眼中警惕的光芒顿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惊喜之色。随即,门被迅速打开,一名中年男子快步走了出来。他身材消瘦,面容清瘦,眉眼间带着几分风霜之色。
“清明兄,你终于来了!”男子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急切与期待。
“进去说吧。”陈清明点了点头,示意身后的人跟上。他与男子一前一后走进院内,留下任言三人在原地面面相觑。
院子里很是简陋,只有几株枯黄的草木零星点缀着一片空地,四周房屋低矮破旧,似乎已有许久无人打理。院子深处,一扇木门缓缓打开,几名壮汉从中走出。他们身形魁梧,目光锐利,浑身散发着一股浓重的煞气。
“这些人……是什么人?”张猛忍不住低声问道。
“闭嘴!”王六连忙制止他,拉着他站在原地不敢动弹。他们从那些壮汉的气势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大的压迫感,仿佛稍有不慎就会被当场抹杀。
陈清明跟随中年男子走进了屋内。房间的光线昏暗,只有几盏油灯散发出微弱的光芒,映照出房内每个人的面庞。屋内坐着六七个身材高大的男子,他们穿着粗布短衣,裸露的手臂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显示着他们曾经经历过的无数次厮杀与搏斗。
这些人皆是来自北原的荒人,他们面容粗犷,五官深邃,与关山隘城内的普通居民有着显着的不同。每个人的眼中都闪烁着一种独特的野性与桀骜不驯,那是生活在荒原之地,常年与凶兽和天灾搏斗才培养出的无畏与坚韧。
其中一名男子,身形格外魁梧,脸上满是浓密的胡须,双臂粗壮如铁。他坐在最靠近火盆的地方,微微抬起头,一双深邃的眼睛紧紧盯着陈清明,目光如鹰隼般锐利。
“清明兄,这些日子过得还好吧?”那名魁梧男子率先开口,声音低沉有力,如同闷雷在屋内滚动。
“多谢关心,一切尚好。”陈清明点了点头,目光在这些荒人身上扫过,面色平静,没有任何波动。他与这些北原来的荒人并非初次相识,事实上,这些人与他早年间就有交情。
“这些就是你带来的援兵?”陈清明淡淡问道,目光重新落在那名魁梧男子身上。
“援兵谈不上,只是些兄弟们。”那名男子笑了笑,露出雪白的牙齿,语气中带着几分豪爽。“北原的日子越来越难过,许多族人都被迫南下,希望能找到一条活路。”他顿了顿,神色变得凝重,“听说关山隘最近有变故,我们觉得,是时候做出些行动了。”
“嗯。”陈清明微微点头,对于这些荒人的举动,他并不感到意外。北原那片蛮荒苦地环境恶劣,四季极寒,荒兽横行。荒人世代生活在那片土地上,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但也因此锤炼出了他们强悍无畏的性格。每当战火纷飞之时,荒人们总是最为勇猛的战士,敢于面对任何敌人。
然而,如今的北原情况却更加糟糕。长久以来,荒人与中原王朝一直维持着微妙的平衡。可最近几年,北原的荒兽活动异常频繁,再加上气候的变化,许多荒人部族不得不放弃家园,南下谋生。这也导致了他们与中原势力之间的冲突逐渐加剧。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另一个坐在角落里的荒人男子突然开口,他年纪稍长,头发花白,但身形依旧健壮,双手像铁钳一样粗大。他紧盯着陈清明,眼中充满了质疑与试探,“听说你在这关山隘有些势力,我们是来帮忙的,但更希望你能说清楚计划。”
“计划很简单。”陈清明抬起头,目光中闪过一抹精芒,“我需要你们在城内引起一些混乱,吸引城防军的注意力。而我,会带着村里的人去做另一件更重要的事。”
“什么事?”那花白头发的荒人男子皱起眉头,显然不太满意这个模糊的说法。
“等时机到了,你们自然会知道。”陈清明的声音虽然不高,却带着一种难以抗拒的威严。他看着那名男子,淡淡道:“如果你们愿意信任我,就按我说的做。如果不愿意,那我们只能各走各的。”
“我相信你,清明兄。”先前说话的魁梧男子站起身来,他身高足有八尺,站起来时几乎要顶到屋顶。他拍了拍花白头发男子的肩膀,语气带着一股坚定,“我们北原人讲的是一个信字。既然我带着兄弟们来了,就不会后退。”
花白头发的男子哼了一声,但最终还是没有再说什么。他知道,既然同伴已经表态,那他们这些跟随而来的族人也只能同意。荒人崇尚武力,但更看重承诺与信义。一旦同意加入,就不会轻易反悔。
“很好。”陈清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意。他转身对着任言三人说道:“你们几个,带着村里的人先在这儿休息。接下来的事情,你们无需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