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宝一时显得有些慌乱,六神无主,犹豫不决,瘸着腿在地上乱走动,连他自己都搞不懂干嘛这样的举止,也许是气愤、憎恨,也许是遗憾悔恨,更也许是意外惊喜。部队上的战友再次催促他,快去看看呀,弄明白她是干嘛找他呀?并且把他推到门外,叫他快点开门去,外面还下着不小的雨哩。
春花还在大门外面举着小巧玲珑的花雨伞击打着,呼喊着,虽在伞下,但衣服全淋湿了。她在雨打声中隐约听见里面的说话声,知道玉宝一定在里面哩,但她觉得玉宝一定恨痛了她,不愿意再看到她,实际上对她最无情的报复。她自始至终能理解玉宝受罪受伤的心,为什么非要如此残忍的手段对待一个真心喜欢自己,希望与自己过一辈子的男人呢?她已经把他害到这般田地,她经过反复的思虑,她不能再继续让他伤心下去,玉宝是个无辜的好男人。因此,她无论如何要扭转他消极面对生活的态度。她这次来城主要是想弄明白他失去工作后的艰难处境。很可能要受到他的冷眼、责怪、挖苦、痛骂,但她做好了所有的思想准备,哪怕再把他捶打一顿,甚至强奸一通,她都心甘情愿的忍受。
在等待、期盼之际,高玉宝出现在密密的雨线之中,只穿背心的身子被不小的雨线抽打着,显得异常的瘦弱,背心前面印上的"部队”的字样像一道道刺人心肺的血痕深深烙在刘春花的心肌,又像一根根缠绕着的红丝线捆绑着刘春花负罪的躯体,让她束手就擒,无法蠕动。天啊,多可怜的人呀!为什么事情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不是她刘春韵那颗极端自私自利的心在作怪吗?
雨水毫不吝惜地泼洒在这座像一口有烂豁口子的破铁锅小城的角角落落,也好似扑打在人们的心田上,刘春花感到无比的寒冷,浑身像筛糠一样抖擞着。
她提高嗓门喊:"高玉宝,快把门打开,我要和你说话哩。"
玉宝此时楞在雨地里,不知所措,做梦都想不到这个无情的女人来找他。他甚至认为这个女人冒着大雨找他,是来找他麻烦的,要和她算账的。最容易想到的是刘春花从此以后失去了生育的能力,好啊,叫她去骚情那个顾小川,连个娃娃都不会生养,和一头不会下驹的母骡子有什么区别呢?找麻烦就来吧,反正他现在已经变成一个身心都不正常的人了,连政府的国家干部都不是了,他还怕什么大风骇浪呢?
再次听到春花喊他,他什么都不愿意再想了,几步就走过去,从栅栏门望过去,劈头盖脑地问她:"刘春花,事情没完没了啦?不是离婚了吗?你还想干啥!”
"我想和你谈谈!”春花回答她。
"没有什么好谈的。”高玉宝有一搭没一搭地说。
"好懒你把门开开嘛,我们毕竟不是生人吧?”
不管她有何种理由找她麻烦,他不能逃避,而是要面对。他知道她有个吃钢咬铁的刘夏婷,但他从心里不畏惧她,在他眼里,夏婷不过就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嫩女子,怕她个甚?而且他还正积蓄势力,把这个女流之辈踩踏在黄城河的河滩上。
顾小川敢明里暗里勾引他的前妻,让他成为一个没有婆姨的可怜男人,这使他这个曾经受人尊敬的国家军人感到莫大的耻辱!顾小川,你等着,刘春花不当他高玉宝的婆姨,也决不会成为他顾小川的女人。他现在正人不知鬼不觉地做一桩大买卖,等这单生意做成以后,他就和那个顾小川决一死战,究竟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
现在,刘春花主动找他谈话,那他就洗耳恭听吧。他把春花领到他们喝酒的隔壁房子里,看见她浑身衣服湿透,冷得发抖,不由得又心疼起她来了,但他又没办法让她换身干爽的衣服,也没法给她取暖,就过去找来一把酒壶一只酒盅,让她喝上几盅,差冷些儿。花儿不喝,劈面问他:最近你干了些啥?
玉宝不知她干嘛要问这些,就说当保安,照看门户,喝酒,不可以吗?
当然可以,但总不能天天喝吧,难道他忘了喝酒带来的灾难了?喝酒打散了一个家庭,打碎了一个女人的心!是的,他们是离婚了,但她不希望他变成一个颓废的男人!即便把她看成一个仇人,他也应为报复仇人而"励精图治”,“发奋图强”了吧?春花用鼓励甚至激将的口气向他说话。
她的一番话却让高玉宝更加不可思议,就转过身问她:“你什么意思?"
"我不想让你成为一个社会流氓,而是希望你成为一个真正的男人!”说完这句很有分量的话,她夺门而出,连雨伞都没有撑起来,冲到雨水里,跑去了。
玉宝百思不得其解,呆在房子地板上,泛起无限遐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