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耀难得扯出一个笑容道:“我们郑家孩子,从小都会请先生,琴棋书画,都略懂一些,而我学的最好的,便是这丹青之道,只要是见过的人或者物,都能记在脑中,只可惜成年后接管家族生意,已经许久未曾动笔,而且心绪激动,所以画的有些潦草,让小先生见笑了。”
陈零摇头说已经很好了,顿了顿忽然又道:“不光是画像上的人,还要注意有没有身上被烫伤或者灼烧伤的陌生人!”
郑明耀点头说知道了,然后一并吩咐给管家。
等郑府管家离开,周算盘挠着头道:“小先生,我有个话想问问你,你别生气啊。”
陈零道:“你问吧,不生气。”
周算盘呵呵一笑道:“我总觉着,小先生你的...额,谈吐,跟我这个大老粗完全不一样,不像是不认字儿的人啊。”
陈零眨了眨眼睛,调侃道:“没办法,才开始学,你以为我跟你们这些有钱人一样啊,我才解决温饱没几天,饭都吃不饱,跑哪儿去念书去。”
周算盘闻言哈哈大笑道:“小先生,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亲自给你找个老师,包管教会你!”
“那可就先谢过周爷了啊!”
周算盘又是一阵爽朗大笑,随即冲郑明耀道:“郑员外,虽说家底儿、人脉,我不如你,但是若论找人,我恐怕比你更有手段,看在小先生的面子上,我也让手下人出动,总不能让这种祸害在我们昌平县撒野不是!”
郑明耀立刻拱手道:“那郑某就多谢周爷了!”
周算盘点点头,准备返回周家安排,陈零也告辞而去,与周算盘一同回去。
黑暗里,一间早已经荒废多年的老宅之中。
一名头发散批的女人,发出低沉的痛苦惨叫,不断在杂草上翻滚,双手疯了似的在脸上抓挠,每抓一下,就有一块血肉被生生撕扯下来,直到张脸都变得血肉模糊,异常狰狞才缓缓停下。
昏暗的房间里,充斥着一股血肉被灼烧的焦糊味。
过了良久,女人才停下疯狂的‘自残’举动,缓缓坐起身来,一双怨毒的眼睛透过头发缝隙,死死盯着外面。
声音仿佛是粗糙沙哑,异常难听,捡起一块儿从自己脸上撕扯下来的焦黑血肉,丢入嘴里,咀嚼的咯吱响,狰狞道:“好啊,没想到一个小小的昌平县,还有人能破了我的魇,老娘这下不把你玩儿死,我就不是...”
一阵阴风拂过,最后几个字淹没于风中。
状如厉鬼的女人也没有管脸上那触目惊心的伤,发疯似的在一个乱糟糟的包裹中一阵翻找,随后取出一个黑漆漆的木人,又拿起一根某种动物的爪子,开始在木人上刻画起来...
原本平静的昌平县,仿佛一夜之间忽然就忙碌起来,上到官府差役、县城守军,下到寻常百姓,乃至贩夫走卒,地痞流氓,乞丐等等,都在县城内走街串巷,仿佛是在寻找着什么。
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昌平县郑府与周府同时发出一份寻人悬赏,光是提供线索,发现的确是他们要找的人,赏金就足足有二十枚秘银钱!如果能够打死,便可凭尸体领取五十枚秘银钱,倘若活捉,直接可以拿到一百枚!
对于寻常百姓而言,莫说一百枚秘银钱,就光是这二十枚秘银钱,也足够他们丰衣足食生活好几年了。
因此昌平县不管男女老少,恨不得掘地三尺,将整个县城翻过来搜寻一遍!
至于陈零,清早醒来便被人请去了郑府,原因无他,郑府的掌上明珠,郑云韵终于醒了。
来到郑府门前,郑明耀亲自率领一家老少在门口迎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郡里某个大官来了。
陈零被迎进门后,先是去了郑小姐的闺房,人是醒了,但还是比较虚弱,靠坐在床上,脸色苍白,就连嘴唇都没有血色。
虽然听丫鬟描述,陈零年纪不大,但当郑小姐见到陈零之后,还是吃了一惊,此人年纪居然比自己还小!
立刻挣扎着起身下床,给陈零行礼,陈零让她别动,摸了下脉,比昨天好多了,随即叮嘱了一番后离开闺房。
到了前厅,郑明耀以及他的夫人,对陈零可谓是佩服的五体投地,感激涕零。
对于郑明耀来说,表达感谢最好的方式自然就是钱财了,这一次陈零也彻底见识到了郑家的底蕴。
哪怕是用红布盖着,陈零依旧能感受到一股充沛的灵气从布下面散发出来。
郑明耀脸上容光焕发,对陈零道:“小先生,虽然知道以这种方式来感谢您有些市侩,但还是希望您能收下,此番大恩大德,我郑家永远铭记在心,日后若有差遣,您只需捎个话,只要是我郑家能够办得到的,我郑明耀绝对不会推辞!”
说完,郑明耀揭开红布,精致的红漆盘子上,只有一枚巴掌大小,散发着金光的金色圆形钱币,正面依旧是‘大荒天顺’四个字,背面则是篆刻着‘神威浩荡’四字,字体端正古朴,法度严整,似纳天地收乾坤,藏雷霆而发震怒之感。
陈零一时间有些呆滞,这莫非就是王朝沉金大钱!
一金抵千银的沉金大钱!
“郑员外...你给的太多了!”陈零深吸一口气,努力将眼神从沉金大钱上挪开道。
郑明耀不禁对陈零又是高看一分,小小年纪便独自闯荡,一头扎进了这污泥一般的俗世之中,可却有如此心智,面对一枚沉金大钱,都能快速抽回视线,眼神清澈,毫无贪婪,当真不是凡人啊!
郑明耀将钱放到陈零手里道:“一枚沉金大钱,比不上我女儿的命,小先生务必收下,而且郑某还有事相求...”
陈零道:“是盯上你们郑家的那人吧?”
郑明耀点头道:“没错,若是不将其除掉,我们郑家肯定寝食难安,所以这一枚沉金大钱,不光是为了感谢小先生救小女性命的酬劳,还有替我铲除那人的定金!”
话已至此,陈零便没有继续推辞,将这一枚沉金大钱收起来,沉声道:“既然如此,那钱我就收了,我也不能保证肯定是对方的对手,但会尽力而为。”
郑明耀这才松了口气道:“那一切都依仗小先生了,郑某相信您,一定能够将隐藏在暗处害人的邪修灭了!自古邪不胜正,这是天理!”
陈零却没有那般轻松,只是心里暗暗道:“希望是吧...”
末了陈零便暂时呆在了郑府。
周、郑两家府邸门前,不时有人兴冲冲的前来,说自己发现了悬赏之人的踪迹,但经过核实,这都是些滥竽充数,准备骗钱的投机者,无一例外都被护院家丁赶走。
这一找就是晚上,消息极多,可却始终都没发现他们要找的人。
直到亥时三刻左右,忽然有一对儿夫妻,紧张的来到周府门前,自称方才一个浑身散发着恶臭,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女人到他们那儿买馒头,听口音绝不是本地人,眼尖的妻子在递馒头的时候注意到那女人被布遮住的眼角下方似乎溃烂了一块儿,伤口很像被火灼烧后产生的。
周算盘对此事极为重视,因此即便是忙碌了一整天,身心疲惫,但周府护院还是不敢大意,立刻询问知不知道那女人的去向。
女人点头道:“知道!我男人悄悄跟了一段,发现她消失在了阳平巷子!”
“阳平巷子?你确定吗?!”护院惊呼一声,眉头瞬间锁紧,在此询问道。
“我确定!我亲眼看见的!”男人保证道。
阳平巷子,算是昌平县的一个禁忌,早就无人居住了,因为那里曾经发生过一件大事。
一家上下二十七口,一夜之间莫名死光,尸体像果子一样悬挂在巷口的桑树上,官府查了好几年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并且自那以后,阳平巷子就开始闹祟,使得整条巷子的几十户人都不得不搬走,而阳平巷子也彻底荒废,哪怕是无处可去的乞丐都不敢靠近,可那个女人居然进去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护院立刻跑进府里,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周算盘。
周算盘原本准备带人过去先将那人给擒住,交给陈零,但周管家却阻止道:“大哥,不可!”
“你忘了栾丰,还有那蟒妖的厉害了吗?如果真是害了郑家小姐的人,以咱们这些普通人的能耐,去了不是找死么,我看还是先将消息告知小先生,让他定夺!”
周算盘一听,觉得非常有道理,于是先让周管家带着一些人,将阳平巷子前后给盯紧,自己则是火急火燎的赶往郑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