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真真回到房里后,觉得困顿异常。
这般困顿太不正常了,她觉得有种强大的力量在强迫她入睡。
她咬紧舌头,用痛感让自己保持清醒,一杯接一杯喝浓茶。
还是困,她又掐自己大腿,痛出眼泪,困意稍解。
隔壁休之和尚会怎么做法,让她的离去仅仅是她的离去,又会把妙真送到何处?
越想越觉得心绪不宁。
就着桌上的纸笔,开始写信,写了一封又一封。
但终究,不受控制的困意袭来。
……
休之和尚的房间里,了无皱紧眉头:“老和尚看大师傅眉心,离去之兆更强了。”
休之点头:“天意不可改,贫僧要抓紧施法。”
休之盘腿入定,了无、泉印护法。
半刻钟后,休之睁开眼睛:“大师傅乃异世之人,但这不是她的来历。”
休之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把了无吓了一跳。
但一切都能解释了。
离去不变,离世可破,该去则去,该留则留。
大师傅和妙真,是两个人。大师傅求的是离世之兆可破,因为她知道自己早迟会离去,担心的只是妙真的命。
异世不是她的来历,那么,大师傅的来历……三人都不敢猜测。
“贫僧刚才试着通过她的神识去异世,那边有异象发生,大师傅扶危解难,她必须过去了。”
“桃花庵妙真呢?这是大师傅不能放心的地方。”
“无妨,大师傅既然胜了贫僧,贫僧已完成回转之法,妙真自有她的去处。”
休之再次掐指闭目,须臾睁大双眼:“那边情况紧急,大师傅已经去了。”
三人神色匆匆,脚下生风,迅速赶到隔壁大师傅的房间。
推开门,室内空无一人,寂静得仿佛时间都凝固了。
床上被褥整齐。
桌上静静地放着五份折好的信纸,每份上面都很潦草地写着字。
一份写着皇上亲启。
一份写着江大人亲启。
一份写着杨虎亲启。
一份写着灭绝师太亲启。
一份写着休之、了无、泉印亲启。
五封信旁边还有一张铺开的纸,纸上是一支饱蘸墨汁的笔,墨汁正在纸上晕染出一块越来越大的印记。
这是一页还未来得及写上字的信,不知道大师傅准备写给谁。
情况紧急,三人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即前往皇帝和皇后休息的静室,神色凝重地回禀了情况。
皇帝听到消息后,衣服都没来得及披上,便如一阵风一般跌跌撞撞地跑进大师傅的静房。
他的脸上满是焦急与担忧,大声喊道:“找,给朕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大师傅找出来!”
皇帝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龙颜上已全是泪水。
一时间,觉罗寺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江大人和众臣得知消息后,也纷纷跑进大师傅的静房。
然而,只有薄薄的几封信、一张纸、一团墨汁躺在桌上,无声地提示着大师傅曾经在桌前坐过,且刚刚还在桌前坐着。
众大臣看着这一切,心中充满了疑惑与不安,不知道大师傅究竟去了哪里,又为何留下这些信。
了无走过去,将写着皇上亲启的信递给皇帝,写着江大人亲启的信递给江尚书,将写着休之、了无、泉印亲启的信递给休之和尚。
剩下两封,他让泉印交给大师傅的车夫赵姐。
赵姐已经跑来了,脸上尽是惊诧。
大师傅不见了?大师傅怎么会不见呢?下午法会结束大师傅还说,明儿就回大同,她想大妞了。
皇帝颤抖着手打开折着的纸:
陛下你好,你能看到这封信,说明贫尼已经走了。贫尼骗了你,其实贫尼真名杨真真,正是与你看尽万家灯火的那个女子。
到了这边,你我都是新人,早已放下旧伤。前尘旧事,不提也罢。
那首词名叫《青玉案 元夕》,全词为: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 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陛下可要记住,下次贫尼过来,要考你的!
另外,画廊的股份,是家父名字,以后分红还请陛下交给他。陛下给贫尼的那些股份,请代贫尼捐给大业百姓吧,贫尼很爱他们。
皇帝不受控制地哭倒在椅子上。
了无挥挥手,让大臣们退下。
周公公为皇上披上披风。
了无刚才已经看过大师傅写给三人的信,非常简单:
三位大师安,贫尼已有强烈预兆,估计很快就会离开,贫尼唯一放心不下的是桃花庵妙真小师傅。望休之大师信守承诺,保住妙真之命。贫尼在异世,为三位大师祈福!
待皇帝哭过,了无就把休之大师看出的大师傅来历禀明。
皇帝喃喃道:“朕不管她来自哪里,她说她还要回来。”
……
此刻的江尚书,已经在自己的房间里快把眼泪流干了。
大师傅的信上写着:“江大人好,贫尼与大人似有渊源。贫尼来自异世,名叫杨真真,贫尼有个恋人叫做林恒,但是因公殉职了,贫尼总觉得你和他很像……西山雪娘子修炼万年,颇有灵性,贫尼从冰洞把她救出,她认贫尼为主。大人想起贫尼的时候,可去西山走走,或许能有所获。”
江大人就坐在床边,跟旁边的蜡烛一起,流泪到天明。
林恒,杨真真,不就是他梦境中的自己和女友吗?
他全部记起来了。
前世的所有过往都记起来了。
原来大师傅,就是他的真真。
他真的太傻,太傻,太傻了!
上天重新给了他机会,但他还是没有抓住。
他和他的真真,再次错过了!
“也许很远或是昨天,在这里或在对岸,长路辗转离合悲欢,人聚又人散,放过对错才知答案,活着的勇敢,没有神的光环,你我生而平凡……”
他记起了这首歌,但以后能唱给谁听?
他多想,没有神的光环,他的真真,就是这世的一个普通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