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竟钰站在仪阳殿前,自他在宫门前率领边军与李宴符的军队交手,一路杀进仪阳殿,铠甲上的血凝固之后又染新血,刀刃有些卷边,仪阳殿四周是被处死的宫娥宫妃还有士兵们的尸体,乱叠在一起,肢体难分,血河在门口汇成一条流动之河被李竟钰踏在脚下,十多年前,他也经历过一次,不过那时的他,是发起之人。
他平静深吸,整理了身上的衣物,便从容迈上阶梯,身后的喊杀声不绝于耳,整座宫城也变成火海,当他迈上最后一个阶梯的时候,转身将视线往远处的火海望了一眼,微微笑着就踏入了仪阳殿中,他知道,李宴符等这刻已经很久了。
“我来了,李宴符。”站在灵台之前的李宴符闻声抬头,她特意换了一身前朝的公主吉服,头上细细装扮过,带上了母亲在她十八岁生日那天亲自为她选的金玉凤钗,在一片火红的光芒之下像极了凤凰,她立于台上,傲然俯视着李竟钰。
“伯父,好久不见。”她凛然道,“您没想到,我居然会做到这个地步,伯父,这可都是你的手笔,开不开心?”说罢她就向天狂笑起来,“李竟钰!今日便是你的死期!”
李竟钰嘴边抽动,“李宴符,你为了完成自己目的不择手段,连自己儿子都骗......君泊当初是怎么离开你的,旁人不知道,朕可是知道的。”一声微弱叹息就从灵台旁边角落里传出来,“君泊,朕原本想保全你们母子,可是你母亲,终究选了一条我们都没法回头的路。”
“你有脸?自你篡位以来,民不聊生,南晋上下弥漫着长生之风,你修建了一座长生道观,说是为天下人祈福,骗过天下人却唯独骗不了我,李竟钰,收起你那幅假慈悲的面孔,你想给史官留下个爱民如子无比清明的形象我劝你,还是省省吧!”她举起手中的长剑指着台下的李竟钰,“虚伪,真是虚伪至极!”
“你说我虚伪?”李竟钰抬起头来,“到底是谁在颠倒黑白?李宴符?你怎么不跟你儿子讲,你究竟说了多少谎?!”
李行胥越听越糊涂,伯父究竟在说什么?天演宫变难道不是事实?虽然母亲的确不择手段,踩着无数人的尸体往上爬无非就是了却灭门仇恨,以及多年被压抑着的治国之志,母亲十分看不上李玉寒的优柔寡断,因此夺了李玉寒生母家的势力,元州总兵府被拔除,记不清多少天夜里母亲对着宪王的灵位哭泣,诉说自己的无能为力与仇恨,他自己最不想牵涉其中,两边都是对他有恩的亲人,七年之前除了一死再无他法,他希望他的死能够让两边化解一些怨恨,可是母亲的性子已然变得极端激烈,等到在丽都碰面的那一天,他见着自己的母亲,才知道他过于天真了。
站在中间,李行胥甚至想再死一次,能唤醒母亲与伯父心中的人性亲情,可惜七年前他试过了,没有作用......
“你要不要看看你儿子,君泊被你折磨成什么样了?”李竟钰面上无惧色向这台阶上迈了一步,“天演宫变真的是如你口中那样的吗?”
“不是这样的,还能是什么真相?李竟钰只要你死了,天演宫变的罪魁祸首,就能扣在你头上,后世只能以为你是个庸碌无能的皇帝!哦,对了,你本来就是这样的人。”李宴符晃身一笑,看着站在不远处的李行胥,“孩子,你看看你伯父,是他杀了你的外祖父!”
“阿娘,伯父,君泊求求你们,不要自相残杀了好不好!”这是他第一次喊起了自己的真名,有些疏离,他不顾一切冲向台阶挡在母亲与伯父之间,“大家都是亲人,请你们各自放过对方好不好,母亲,你放过伯父吧!”
见孩子跪在地上泪满衣衫苦苦哀求,李宴符依旧不为所动,口中骂道:“你,果然不是我李宴符的儿子,做你的江湖帮主不好吗?为什么还要回到这里,这个在你眼里污秽不堪的地方?!”她冷着脸,手上的剑抵在李行胥脖子上,“那晚就该把你打死,蓝景求我,说你无辜,应该要放你走,可是你呢?不肯啊......”说到此处,她脸上抽搐了一下,“儿子,怪就怪你为何生在皇家.......”
“伯父!”他尝试往前,李竟钰脸上也是冷漠,“君泊,那天把你扣下,朕真的想保全你,先皇后那样疼你,朕也不忍心,好歹也是我李家儿孙,可是就像你母亲所说的,身在皇家也是无奈......”他往前看了李宴符一眼,“你也果然,没有告诉你儿子真相。”
“真相?”李行胥自刚才听到心里就起了疑问,从小听母亲说的天演宫变难道不一样吗?难道是?
他不敢往下细想了,生怕会听到他自己不愿意听到的那一面,这些年追查当年宫变真相,自己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撒谎,只是怎么可能呢?母亲怎么会拿自己的生父开玩笑呢?
“既然君泊不知,那今日就把事情真相说与他听吧,反正,他也快死了。”李竟钰说到此处,见李行胥面上已然起疑,他温和一笑:“君泊,把这些年你查到的说与朕听。”
“当年伯父在外领兵,并未插手朝政之事,长生之举是皇外祖父迷信的对吗?”
李竟钰首肯,“不错,在外领兵,看到了刺旗四镇为了长生之举,有人在民间行了巫蛊之术,迷惑民众,结果四镇就爆发了瘟疫。”
“所以,皇外祖是猜测您与太子联合,要预谋皇位,所以在太子所在的宫殿之中命亲近内监往太子殿内安排了布偶小人,那时一个名叫秦贺言的大臣告发了太子有谋反之心,伯父你见一场血雨腥风难以幸免便悄悄违反了皇命返回京城,见太子一家为了自证清白,在皇外祖生辰当天,起兵谋反,杀到皇宫,只不过母亲那时候还小,被放在后宫地道躲过一劫,她......并未见到外祖母对吗?”
“不错,是他先逼的太子,那时候太子在朝堂之上行事做派跟他很不相同,先皇恨不得用雷霆手段镇压一切与他意见不同的人,包括自己儿子在内,他对你母亲是很好,他无数次在我们面前说过,儿子最不像他,女儿最像他,心狠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