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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府寿安堂暖阁里灯火昏暗,林老太太穿着红扪缠枝莲纹刺绣厚褙子,斜斜靠在炕上,眉头紧锁。
在她下首坐着个身穿驼色织金桂花披风的美妇人,手里捧着铜錾花手炉,面上似有凄惶之色,正是林七太太石氏。
“老七这次做的实在不像样,你放心,我会为你主持公道。斥责打骂,管教约束,发配庄子,绝不让你有一个不字。”
林老太太歇歇气,“亦或你不愿和他再过下去,我做主给你二人和离,一应要求你尽管提,我林家绝无二话。”
石氏一口气堵心口。
虽然林七爷养了外室,可现在外室已经死了!
只留下个生父不详的闺女任自己搓扁揉圆!
往后老太太在交权分家时也会因为愧疚多偏向自己,眼看就要熬出头了,傻子才合离!
“老太太,儿媳只是寒心……”石氏双眼通红,紧紧攥着手炉,“满京城打听打听,谁家太太在外室死了才知道爷儿们在外面养了十几年外室?他、他置儿媳于何地?”
顿了顿,她又松开手,摩挲着手炉上刻的鸳鸯纹路,轻声道:“儿媳早已过了为夫君活的年纪了,眼下将就着只当为了孩子。夏儿说话间就要成亲,哪个后母会真心为她打算?淮儿在外面读书,一路已过了乡试,往后前途大好,儿媳实在不愿让他分心。”
提起这个争气的孙子,林老太太重重叹一声,也是万般不舍。
“那就等这码子事过去,你二人还好好过日子。我这把老脸向你保证,他林长文不会再做这样不着调的事了,若是再犯,不必你张口,我自会将他的腿打断。”
她自然能听出小儿媳话中的意思,淡淡将话头抛过去,免得让她以为有了淮哥儿就可以拿捏林家。
“也不能太苛责老七,毕竟他房里连个通房都没有,爷儿们家免不了三妻四妾,况且老七长这么大只闹出一房外室。若早为他张罗房妾室,是不是就不会有这档子事?”
石氏心里一梗,自觉斗不过婆母,垂下了头。
上首的林老太太话锋一转:“薛家那丫头,你预备怎么办?”
石氏保养得当的脸衬在镶领毛边上,显得明艳动人,可眼底隐藏的满是恶毒,“老太太,儿媳不甘心!”
“您知道老爷给那贱人牌位上写的什么吗?写的吾妻,吾妻啊!”
石氏将手炉搁到香几上,淌着泪跪下,咬牙道:“那贱人死了,我没法和她算账,只留下个来历不明的小贱人,难道还要我好吃好喝供养着吗?老爷愿意,儿媳不愿!”
小儿媳妇话里的恨喷薄而出,林老太太心里叹气连连,面上不显,只道:“那女孩我虽没见过,想也不过是十二三岁的年纪。孩子毕竟是无辜的,又刚死了娘,别做太过,尤其!”
林老太太直起身子,加重语气,“别闹出人命!我林家还是要脸的!”
话音刚落,就有丫鬟匆匆打了帘子进来,道:“老太太不好了,北边小佛堂走水了!”
北边小福堂佛堂是薛氏女为母祈福的地方。
林老太太的目光压到跪着的小儿媳妇身上,神色不明。
石氏百口莫辩。
不是她放的火!
林老太太在丫鬟的搀扶下出去了,临走时没叫她起来。
石氏依旧跪着,气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三佛直瞪眼。
别以为她没看出来老太太最后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不就是怀疑这火是她放的,要烧死薛玉簪吗?
石氏恨的全身发抖,真杀了薛玉簪是便宜她了,她要让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受尽折磨痛苦而死!
娘的债,就该女儿来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