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之下,少年飞速跑向河边。
在刚刚自家院子里,黑衣少女说了许多关于拳法与武道的事。
一路上,陈平安脑海中都是拳谱第一式的图画。
拳走人动,脚不离地,如趟烂泥,势如大雪及膝,缓缓而行。
陈平安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当他试图去按照图谱去练习拳架后,他不由自主转变了每次呼吸的快慢长短。他甚至异想天开,在溪水当中练拳,岂不是更好?
彼时此刻。
在小镇学塾内。
齐静春身前放着两枚印章,由最上等蛇胆石雕刻而成,皆不大,且都尚未篆刻印文。
白日里除去道家的江明子与贺小凉外,佛门大小禅寺的护经师、那位蜚声海外的苦行僧,以及兵家的代表人物都因为各家压胜物不见的问题来寻找过他齐静春。
而齐静春每次回答都是一句话,“早已被万法仙君拿去了。”
言下之意就是,你们各家的压胜物我一样没动过,拿走的人是那位常世万法仙君,你们要找便自己去找他去。
去而复返的儒衫年轻人,佛门苦行僧,以及兵家代表人物不是没有质问齐静春为何要放任江明子随意取走各家压胜物。不曾想齐静春只是轻轻一笑,不做任何言语。见齐静春如此模样,三家代表只好咬牙切齿地甩袍离去。
回想起白日里的场景,齐静春不知为何想要放声笑着。
哎呀呀,果然如外界说的那样,这万法仙君实在是顽皮了些。
在心里感叹一番后,齐静春正襟危坐,手握刻刀,破天荒有些为难,不知如何刻写印章的篆文,“杀身成仁,舍生取义。对这个孩子来说,好像太大了一些,不妥当,不吉利。安心在平,立身在正,是不是太虚了一些?可如果是三枚随手凿就的急就章,好像又显得太没有诚意了?真是让我好一阵烦恼啊!”
他转头望向窗外的夜空,星野当中,光点璀璨,一时之间竟怔怔失神!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一手拿起印章,开始下刀,刻下了‘静心得意’四字。
齐静春轻轻放下手中印章,底款这面朝上,如释重负!他最后凝神望去,看到小镇陋巷的破落祖宅当中,少年和少女并肩而坐,聊着武道九境的概况。他那张近乎古板的脸庞,浮现出一些笑意,他再次动刀,在第二枚私章上篆刻三字——陈十一!
——
小河边,陈平安背起箩筐上岸后,往青牛背那边走去,当他临近青石崖时,突然停下脚步。在青石崖那边站了不少人,其中赫然有着那仙君与道姑,而那头跟随在旁白鹿正在盘踞颔首。
在白鹿旁,一个身穿大红棉袄的小女孩,则使劲踮起脚跟,伸手抚摸它的鹿角。
除去仙君,道姑与小女孩,另外两人稍稍站远一些,一人陈平安认识,正是铸剑师阮师傅的女儿,在她身边之人,约莫三十来岁,背负长剑,腰悬一枚怪异佩饰。
在陈平安看到他们的同时,几乎所有人也察觉到草鞋少年的突兀出现,江明子向陈平安招了招手,示意他走过来。
陈平安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快步凑近。
临近一看,他才认出那小女孩,两人之间的交集可谓净是巧合。在早些年间,陈平安前去龙窑烧瓷时在泥瓶巷便碰见过一次,后来是在铁锁井又见了一次,再后来是在那片荒草丛生的破败神像地。
贺小凉笑着对陈平安点了点头,而江明子则是咧着一个大嘴笑道:“早就听闻你是个财迷了,如此晚夜还要出来捡石子,真是辛苦。”
陈平安尴尬的挠挠头,笑了笑,现在如今与山上神仙打交道让他有些不自在。好在这位仙君不像是之前的那些神仙,倒也算是平易近人。
见陈平安这模样,江明子不由得嗤笑一声,心里暗想着‘现阶段的保安还是有些拘束啊!’随后他瞟了一眼陈平安背后装满石块的箩筐,明知故问地说道:“陈平安,是陆沉告诉你要多来小河捡石子抓鱼的?”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江明子随即微笑道:“陆沉这王八蛋总算是做了件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