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初照时,山间云雾缭绕,日光与朝露共舞,碎金洒落人间。
柔光顺着一方叮咚作响的清澈小溪,铺在前方一棵素净的松柏树上。
树下便仰面躺着一十七八岁,面容清秀的素衣道童,方才还杵在藤椅上看书,一晃的功夫已经打起了盹。
少年便是郑一八,原本并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只因为他在外饮酒后偏偏要驾车回去,等他再醒来就已经躺在身后的这一处茅舍中,成了现在这个郑一八。
之后倒也安好,因为郑一八的爷爷是个了不得的阴阳先生,能通天地,知阴阳。
虽然他并没有靠着这手艺捞的盆满钵满,但总亏是个相对体面的营生活,偶尔多收些主顾的盘缠,日子总算还过得去。
而郑一八也在这些稀碎零散的日子头里,学会了许多的请仙扶鸾,问卜揲蓍,趋吉避凶的门门道道,亦成了半个阴阳先生。
可好景不长,就在郑一八临近十八岁时的前几个月,他突然犯了一场大病,卧榻在床,额头犹如夏蒸初黎。
如此不说,恍惚间还能听到有人在他耳畔窃窃私语,一抬头打量,周遭哪有个活物?
果真病情复杂,日况愈下,乃至于爷爷请来镇里的赤脚医生依旧无功而返。
不甘,郑一八少许见爷爷拿出六爻卜了一卦。
“哐当。”
六爻落地时,郑一八便强撑起身躲在后头偷看,可卦象被爷爷的身躯给挡个正着,唯独能听到他口中惊叹不已:“小娃子怎么会多了一道魂?”
郑一八也纳闷爷爷卜的是什么卦象,可惜瞧不见,好在爷爷又卜了一卦,这才满足郑一八的好奇心。
他遂凑近了些瞧见,只见爷爷身前的木茭散乱交错,却依稀能分别出是个乾上坎下的样式,是个不好不坏的卦象,可爷爷却十分失意般吐了一句:“不逆天改命,恐过不去十八年岁。”
骇然吐出最后一句,爷爷便不做它法,最终只取了郑一八的些许黑发与指甲,在黄纸内包裹起,挑起一个行囊,朝着镇子外头的十里雾山走去。
临走前,爷爷同郑一八交代了些事情。
此行山高水长,不知何时才能归来,只望郑一八谨遵他嘱,否则前功尽弃。
其一,便是不得赖以阴阳为生。
其二,便是夜不出门。
其三,则是不准踏入十里雾山半寸。
那时候郑一八迷迷糊糊,也没问个所以然出来,头一点,就去见了周公。
说来也怪,一宿之后,他于翌日清晨醒来,就如同春风拂面,冰雪融解般,大病痊愈。
浑像个没事人不说,还通体红润,就连思绪都清明了许多,只是爷爷仍未归来,许久都是如此。
可问题又来了。
现在病是好了,家里没了顶梁柱,任谁也遭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