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思发现姬浔煮茶堪称赏心悦目,那些自诩烹茶高手在姬浔面前都不值一提。
姬浔开门见山道:“不知谢姑娘来找我所为何事?”
谢思犹豫了一下,似乎在打腹稿酝酿措辞。
姬浔也不急,喝了一口茶轻轻望向远方,气氛一下子僵硬起来。
莹莹正在犹豫要不要拿竹桌的糕点解解馋,谢思终于开口打破沉默道:“姬公子,我就开门见山了,敢问通宝钱庄的拍卖行是不是公子的主意?天下第一楼是否由公子谋划?打破春风楼僵局救幽兰于水深火热是否出自公子之手?让幽兰在天下第一楼站稳脚跟牡丹在圆梦馆如鱼得水是否公子授意?公子,你,到底是什么人?”
谢思一连串的问题,让姬浔脸色微动,这几件事姬浔自认行事隐秘,作为幕后之人,不知何处露了马脚,竟然连谢思都察觉了?
姬浔手指捻动茶杯,没有说话。
姬浔如此作态,更加坚定了谢思心中猜想,谢思霍然起身来到姬浔身旁,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郑重其事道:“姬公子,小思恳求您救我出国色天香楼,至于在天下第一楼如何安排,但凭公子安排。”
姬浔缓缓开口道:“理由?”
谢思惨然一笑道:“我七岁的时候我娘走了,我爹嗜赌成性,把家当输得一干二净后就把我卖给了国色天香楼,后来听说我爹醉死在一个冬天。在国色天香楼里,为了生存琴棋书画诗茶酒样样都要学,那时候我只有一个念头,要攒够了钱为自己赎身。到了十四岁我便已成为国色天香楼的三大红牌之一,慕名前来的男人数不胜数,每次半夜醒来身旁的男子都会让我极为厌恶,也许我是在厌恶我自己。当我十七岁成为国色天香楼的花魁之后,就极少陪男人了,八爷将我待价而沽。在八爷眼里我就是一件玩物,一件所有男人都会心动的玩物,是他用来笼络交好京城达官显贵的玩物!”
谢思握紧拳头,指甲刺入手心,仿佛只有如此才能缓解心中的痛苦。
姬浔叹息一声,作为国色天香楼近十年来最为动人的尤物女子,陶八爷将其视为奇货可居无可厚非,许多用钱办不到的事情,用女人来摆平那就简单得多,八成是陶八爷已猜出通宝钱庄最近的大动作出自自己之手,让谢思
来套自己的话,即使自己智谋不差,英雄难过美人关不是,只不过陶八爷没料到谢思已是与其貌合神离。
姬浔放下茶杯平淡道:“起来吧谢姑娘,你的来意我明白了,是陶八爷对我有什么误会吧,你回去告诉陶八爷,我就是一个平凡的小人物,不用花费精力在我身,不值得也没意义。”
谢思脸色瞬间苍白,嗓音带一些颤音道:“公子能够为幽兰出谋划策对抗国舅爷,更是让她独掌春风楼,自此逍遥自在在无人敢欺她辱她,为何不肯给谢思一线希望?幽兰能给的,我谢思一样能给,幽兰不能给的,谢思同样能给,求公子救我!”
姬浔略一犹豫,摇了摇头道:“谢姑娘你误会了,幽兰之事乃是借了大势,非一人可以左右。而姑娘之事的死结在于陶八爷,以陶八爷的地位权势,能让其心甘情愿放姑娘自由的人,放眼整个华夏王朝能有几人?姑娘聪慧过人,自然明白我所言非虚。”
谢思死死咬住嘴唇,柔软的嘴唇立马渗出血丝,原本有些慌乱的眼神逐渐坚毅起来,仿佛下定了决心,朝着姬浔使劲磕起头来,脚下虽是松软的泥土,但夹杂不少碎石,很快谢思额头已是磕出了鲜血。
莹莹见状亦是扑通一声跪下朝着姬浔使劲磕头。
姬浔闭眼睛犹豫不决,耳边是沉闷的磕头声,每一声仿佛重重磕在姬浔的心头。
姬浔的眉头紧紧皱起,沉默片刻长呼出一口气,轻声道:“起来吧,容我想想,若是再拜此事休提。”
莹莹搀扶起谢思,两人怯生生站着望向姬浔,屏息安静等待,不敢去擦拭脸血水,鲜血流淌下眉间,再顺着脸颊滑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谢思耳中唯有风过竹涛声和自己的心跳声。
姬浔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睁开眼睛看着两人凄惨模样,还好此处没有别人,不然定会被人大骂不懂得怜香惜玉,如此美人儿就该搂在怀里肆意爱怜,怎能有一丝一毫的伤害!
姬浔从灵戒中取出一个瓷瓶说道:“小姑娘,给你家小姐还有你自己敷药。”
莹莹看了谢思一眼,谢思点了点头,莹莹接过瓷瓶,拿出丝绢小心翼翼地擦去谢思脸的血迹。
莹莹眼睛通红,抽泣着替谢思敷药膏。
刚敷药膏,谢思就觉得额头一缕沁凉,原本火辣辣疼痛的额头竟是舒爽凉意。
谢思见多识广,虽不懂药理,但眼力还是有些的,如此疗效的膏药绝对价值不菲,对姬浔的身份越发的好奇,也对姬浔能救出自己更有信心了。
姬浔摆手道:“喝完这壶茶再下山吧,到了山脚你俩的伤痕也就痊愈了。你回去告诉陶八爷,三日之后我会登门造访,至于我的筹码能不能换取你的自由我并没有太大把握,到时候就看天意如何了。”
谢思向姬浔郑重其事地施了个万福,嫣然笑道:“公子肯出手已是谢思之大幸,谢思怎敢再有奢求,公子可否回答我一个问题?”
姬浔端起茶杯,吹散袅袅茶烟道:“你说。”
谢思眨了眨眼睛,一本正经道:“幽兰给了公子什么,小思又需要给公子什么?”
姬浔差点一口茶水喷了出来,没好气瞪了一眼谢思,谢思水灵的眸子盯着姬浔,连莹莹都好奇地望向姬浔。
姬浔故作高深卖关子道:“你们猜?”
谢思俏脸绯红,低头不敢再看姬浔。
莹莹从来没有见过小姐如此娇羞模样,连耳朵都红透了,一脸见鬼模样看着姬浔。
姬浔白了一眼莹莹说道:“谢姑娘,你就不怕才出狼窝便入虎穴,落到我手里比在国色天香楼更为不堪?”
谢思伸手捋了捋一缕散乱的鬓角青丝,动作轻柔地捋往耳后,语气无比坚定道:“不会的。”
姬浔一笑置之,凉风习习,转头看向远处,欣赏竹海层峦叠嶂,而谢思悄悄打量着身前的姬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