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芥措辞一番,问道:“最终考核那天,是你救了我吧?”
“……”
“还有,你的瞳仁变成十字?这是……”
此话未了,栾秋倏忽看他,池芥从未见过的狰狞神色一闪而过。
“什么?”
看来不是幻觉。
“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池芥对栾秋突然的疏远有些不悦,“我本猜测你是混在新生中的解缚士,但想不到这么做的意义……看来确实另有隐情。”
栾秋没再急着还嘴,沉默持续了一会儿,他做出一个熟悉的笑容。
“一天没见,不要这么严肃么。”
他拉开池芥拽自己的手,把脸贴到掌心中,一副讨好的模样:“是我态度先不好,别生气了,今天就先……”
“栾秋,你不相信我吗?”
此话一出,两人一阵无言对视。
栾秋松开手,随口道:“你想知道什么呢?”
池芥认真答道:“你是怎么能击退吠兽的?我当时明明受伤了,为什么醒后身体却没有伤?还有……你身上的伤又是哪来的?”
“噢……”栾秋恍然大悟般,然后思考了许久。
接着,他突然露出了一个极为顽劣的笑:“我不相信你。”
池芥眼角一颤,那句呼之欲出的“为什么”,就这么堵在了他的嗓子眼。
而原因,正是他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关系——如果他问了,一切就会随他这句话分崩离析。
池芥此刻才意识到,“朋友”,对他们来说是一个多么显而易见的双向谎言。明显到岌岌可危,两人却都默契地视若无睹。
“我……”
我们不是朋友吗?
这么撒谎的话,栾秋会承认吗?
他怎么可以期待对方相信自己为打掩护而作的一个借口呢?可如果,其实栾秋并未和他有着相同的想法,这么说就一定能……
“池芥,其实你从没放下对人类的戒备,不是吗?”
栾秋的目光直直投过来。
“我……”
池芥一愣。
“我一直在想,”栾秋的双手顺着池芥垂下的双臂往上攀,“为什么……你不和我保持距离?”
“明明正常人都会选择远离我这样的人吧?是因为你对我感到愧疚吗?还是出于礼貌?后来我明白了……是因为主城那个晚上吧。”
栾秋如此说着,弯腰凑过来,他带着露出真面目的压迫感,抓住池芥的肩膀,靠到他耳边。
“你是真的想知道真相吗?还是说……”栾秋的嘴唇贴着他的肌肤移到耳下,“你只是想了解我呢?”
池芥伸出手想推开他,一个深吻却落在他颈间,留下一阵战栗。
“栾秋……放开我……”
“是你想进来的,现在又怕了?是被我说对了吗?池芥……你果然也是个坏孩子。”
“栾秋!”
池芥用力推开了他。
隔着外套,身上的伤隐隐作痛。
栾秋面无表情地打开门,示意对方可以自行离开。
可池芥并未如他预料般留下恶语并消失。
“……你没必要故意这样让我难堪,”池芥调整了一下呼吸,继续道,“我……承认自己确实没有看起来那样真诚……”
池芥犹豫片刻,再次直视栾秋:“但是,请你相信我这份愿意接受真相且不惧后果的决心。”
语毕,池芥如释重负般整理了一下衣服:“毕竟我们……从现在开始做朋友也不迟吧。”
朋友?
都这样了还要装?精灵的伪善怎么会到达这种程度?
栾秋冷笑。
被救的是他,各种受伤的却是自己。
虽然自己也不需要他的道谢,但他这么自以为是的跑来质问、逼问自己,伪装一副老好人的样子,是不是太过分了?
说起来,自己又为什么要救他?
为什么不记住教训?
明明父亲把他带回来那天开始,自己不就一直盼着他去死吗?
到头来闹成这样。
快点说些什么啊。
挖苦他,嘲笑他,这不是你最擅长的吗?
……
我真是糟糕透顶。到最后,脑中竟只剩这七个字。
“我会等你想告诉我的那天,”池芥撇开脸,平静地说,“……还有,记得包扎。”
说完,他错开栾秋,走出房间时顺便关上了门。
明天他颈间那颗痣的位置大概会留下吻痕吧?
到底在关注点什么……
头痛欲裂。
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一开始在猫眼看到来人还想装作不在不开门,最后又突然改变想法。
大概在蠢人里待久了,自己做事也变得一塌糊涂。
栾秋懊恼地倒在地上,又因扯到伤口呲牙咧嘴。
来去匆匆的伤痕,受不完的鞭打,他以为自己早就对疼痛感到麻木了,可是现在身体却疼得厉害。
那双碧瞳又出现在脑海中,同样挥之不去的是那句简短的关心:“疼吗?”
…………
不可置否,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