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清凉,云生随着月光行走在一片老树林。后头望去,江家已经一片灯火通明,想来是发现了云生的失踪。云生一边走一边回望,想着那江熙瑶娇俏的小脸,不禁有一丝黯然。可是想到江岳的话,又让云生气的跺脚。正当云生的心里千回百转,他发现一条暗红色的长龙从江府探出了头,随即一条变成两条,两条变成四条,转瞬便蔓延了山庄的四面八方。
“看来江家是开始出来抓我了,我可不能被他们逮住。不然可就遂了那老东西的心意了。”
云生暗自咬了咬牙,开始加快了行进的速度。官道上已经有来往的马匹飞驰,想来也是江府的人。云生只好继续走在树林中,却发现身边愈发的嘈杂,搜捕他的人越来越多。云生有些惶然,四下张望有什么可以安身的地方。
忽见那路旁远远的挑出一面布幌子来,近前看时,上面三个大字:十里香。幌子下面一间茅草房,门口横着几张木桌椅,筷筒里胡乱插着几双长短不一的木筷,地上零星散着碎猪骨,烂菜叶。云生灵机一动,钻进小店的后院用煤灰给自己涂了个花脸,便大摇大摆的在店里坐了下来。
小店此刻并无一个客人,生意怕也并不如何景气,他便随意找个相对干净的桌子坐好,还未开口,茅草房里便走出一个五短三粗的村妇来,看起来丑不可言,眼睛却十分的灵动,一张口门牙还缺了两个,说话跑风漏气。
“客官要点什么?”
云生倒也不生厌,笑着说:“麻烦大姐给我来碗素面吧。”那村妇也露齿而笑,粗声道:“好咧,他爹,素面一碗!”说罢头也不回的进屋去了,隐约听着案板铛铛做响,间有村妇絮叨之声传来,无非唠叨自家汉子穷酸、抠门之类。
云生双目紧闭,大小周天随虚无心法暗自运转,自那日见过因缘十步杀昏厥之后,虚无心法似乎运转的顺畅了许多,也快了许多,云生不明就里,但行功一刻,浑身便有说不出的舒泰,浑身疲乏尽去,此间极乐,却也无暇理会村妇的闲言碎语。
正自飘飘欲仙间,只听耳畔砰的一声巨响,云生忙睁开双眼,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面放在眼前,汤汁洒了半张桌都是,再看那村妇时,却早已转身忙去了,云生暗暗念声无量寿佛,心想这样粗鲁的女子,也不知道是何人娶了她来。
刚要低头吃面,却听旁边一人呼喊:“柳贤弟!”云生一回头,却是个生面孔,此人穿着锦缎云袍,长得有些像土财主,胖滚滚的身子打着招呼便从旁边桌上坐了过来。云生心里狐疑,这人是谁?难道是江家的人?心想着,手便悄悄摸向腰间的青锋剑。
正是炎夏,日头毒辣,只见那胖子手里攥着一条宽大的汗巾,边擦汗边道:“可算找到你了,赵阔让我来找你的。”云生心里又惊又喜,连忙问道:“赵大哥现在何处?”胖子挥着手中汗巾扇着风,眼睛眯成一条缝,“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跟我来。”说罢就拉着云生向官道旁早已停好的一辆华丽马车上走去。
只听得耳旁一道风声,不知何时,村妇忽然出现在马车与两人之间,一张满是老茧的粗手伸到了云生的鼻孔前:“面钱还没给呢。”锦袍胖子把一块碎银放在村妇手上,村妇把银子揣进怀里,手又伸到了胖子鼻孔前:“你的钱还没给呢!”锦袍胖子大怒:“我又没吃你家的面,付什么钱。”
“哈哈哈,”只见村妇仰天大笑:“唐门铁算盘果然精赛鬼,谁说不吃面就不用付钱的,你在我六道门前过,拉了我的肥羊还不想给钱,这普天之下哪有那么便宜的事儿?!”听到六道这两个字入耳,如同一声炸雷,锦袍胖子面色变了数变,低声道:“六道门前是非多,生魂野鬼无需过,久仰大名。不过此人干系甚大,说不得,今日要得罪了。”说罢,锦袍胖子一挥袖,一股气劲将云生推到一旁,深吸一口气,整个人的气质竟然为之一变,前一刻还像个土地主的胖子,此刻举手投足竟有几分宗师风范,云生只见胖子向前迈了一步,那村妇一脸漠然,也向前迈了半步,只一个错身的功夫,胖子闷哼一声,整个人重新恢复了委顿的胖子形象,转身朝向云生,面如金纸,惨然一嘿,晃了两晃,头也不回的闪进了马车。马夫显然训练有素,一甩手,挽了个漂亮的鞭花,马车风驰电掣的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