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山隐轻扬嘴角,揉了揉孩子的头。
“很快你们就不必这么辛苦了,所有人都不用忍饥挨饿,你们会有饭吃、有屋住、有衣穿、有药用,那时,天下太平,没有战乱,百姓富足,生活也会安顺。”
小福循着容山隐的话幻想,不由痴痴笑出声。
那一定是一个充满希望的、很好很好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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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外的军营驻地,巴苏邀请各个友军部落的酋长共饮美酒、共享烤羊肉,顺道共商南下入侵中原的战略大事。
灰秃秃的毡帐像极了一个个落地压扁了的孔明灯,三三两两,密密集集堆在山头。每个营帐边上都围守着铁甲嶙嶙的骑兵,篝火熊熊燃烧,火焰旺盛,仿佛能消融一整季冷峭的冬。
这样严峻的时刻,温月作为一个俘虏王后,本不该出席,但巴苏给了她体面,将她带到毡帐中。
席上坐着的各个酋长皆面色不虞,他们一边吃淋了中原杏酱的烤羊肉,一边交头接耳,诉说不满。
温月体人意,作势要站起身离席,人没走出一步,反被巴苏握住手腕。
“别怕他们,坐下。”
巴苏用汉文说的这句话,不止温月惊讶,就连那些嘈杂的友军将领也震住了,面面相觑。
他身为诸汗之王,竟为了安抚一个汉女,当众说汉奴的语言!简直不可思议!可见巴苏的一意孤行!
温月也搞不懂巴苏葫芦里卖什么药,但她不想让巴苏难做人,于是用流利的大夏语,对巴苏道:“妾只是想给王倒一碗酒。”
温月这一口像模像样的大夏话,打消了在场酋长们的疑心。他们以为巴苏会感情用事,会被一个骄横跋扈的汉女左右思想,可看着温月温顺的模样,又亲耳听到她为了讨好可汗学的大夏语。这些汉人依旧是视大夏为君王,巴苏方才出言,不过是怕温月听不懂人话,做出有伤王庭颜面之事。
这样一想,众人心里都放心不少,又恢复了之前喧闹的气氛。
温月不动声色地坐下,为巴苏倒酒。
巴苏没有什么反应,看她的眼神也说不上深情。
他取匕首,为温月片了一块烤羊肉,递去:“一整日不吃东西,不饿吗?”
温月看了一眼食器上血淋淋的羊肉,夏人吃肉都不爱烤熟,带血气的羊肉鲜嫩,蘸上辛辣的胡椒粉,吃着最可口。
但温月刚喝了一碗膻味极重的羊奶,再混合上腥味浓郁的羊肉,不吐都是好的。
温月坐着不动。
巴苏那双平静的金眸总算扫了过来,他似笑非笑,对着温月耳语:“怎么?王后是想让整个营帐的酋长们都知道你有多么野性难驯?若是他们一同发难,本王倒是不知,能否在群狼环伺的恶地保下你。”
说这话的时候,巴苏那双鹰隼一般锐利的眸子摄住温月,静候她下文。
他满身都充斥着令人窒息的威压,像一头矫健善战的豹子。
温月终于明白巴苏的强硬,他不允许任何人的忤逆。
只是,温月不知这些涂抹了胡椒粉等西域香料的烤羊肉里,有没有掺杂肉桂……
温月用匕首刺起肉块。
她不能露怯,也不会将自己的弱点告诉巴苏,温月闭眼,面无表情地咬下一口。
巴苏见她听话,勾起唇角,抚摸了一下温月的头。
与容山隐截然不同的一只粗粝温热的手掌盖上温月的头顶,她顿时浑身僵硬,如坐针毡,温月下意识低头,垂眉不语。
巴苏心情好,收回手,兀自和酋长们喝起了酒,接下来的宴饮,巴苏没再为难温月。
闷头饮酒的温月不敢吞咽羊肉,她阳奉阴违,嘴里装作咀嚼,实则趁着巴苏喝酒时,偷偷把肉末吐到掌心的锦帕里包好。
等了一会儿,温月没有发起疹子的症状,喉咙也没有痒痛。她如释重负,感叹,幸好今日运气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