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并非不艳羡四季如春的江南风光,并非不眼馋果蔬米粟丰收的东土,如今这些都是他们的囊中之物,他们的侵占计划达成了一大半,有了明主巴苏的引领,他们终于能夺得垂涎已久的富饶之地。
此次战役如有天助,勇士们精神抖擞,持刀杀向那群羔羊。
然而,就在巴苏等人入城之际,天穹忽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
将士们困惑地仰头,顷刻间呆若木鸡。
无数冒着黑烟的火球如潮涌至,熊熊烈火,焚天炙地。
勇士们一时不防,被落地的炮弹炸了个七零八落。
一时间,大夏军将成了待宰的羔羊,轮到他们哀嚎、呼喊……尸横遍野。
巴苏骑马躲避,掉头想要出城,可此时的城门已经半合不合,狡猾的大嵩人是想唱一出空城计,再将他们困杀于云州城池!
原来,城外并非真正的战场,城内才是杀戮之地。
那些缩头缩脑的大嵩汉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他们站在高地,居于屋顶、城墙、高塔,他们手持长弓,臂力一点都不输马背上的夏人,他们故意将火器与炮台藏在此刻才拿出来用,因为他们的目标是巴苏!
他们要将轻敌的巴苏诱进城中,他们要斩杀这一头新上位的草原狼王!
他一定会来取得胜利的果实,他一定会亲自来。
因为巴苏要诸部臣服,他要立威,他势必要第一个来到大嵩的国土。
巴苏恨得指骨紧攥,他望着数之不尽的箭阵,深知今日他在劫难逃。
并非他们蠢钝轻敌,谁能想到云州军会花上二十多天演一场弹尽粮绝的戏码,诱他们入城!他们竟有此等的耐心、此等的毅力,竟能将谢献贿赂旧部烧毁粮仓的险情也算在计策之中,用一套计中计来诱骗他们!
可恨的汉人,卑鄙的汉人!
巴苏的骑兵已经乱了,他们为了躲避炮火,闷头闯入城池深处,可他们不知道的是,万千巷弄里,早早摆好了伤马的陷阱。骑兵从狂躁的骏马身上跌落,又被自己的友军踩踏致死。
巴苏这一战打得耻辱,即便他很不想退,他也必须要退。
很快,大夏军士重整旗鼓,他们重新布阵,护送巴苏逃出生天。
无数箭矢贯穿蛮子的胳膊、脑袋,他们跌落下去,尸体堆叠成墙,勇士们对巴苏忠心耿耿,他们撞开城门,直到巴苏平安退回营地。
巴苏抹去脸上的鲜血,他望向远处,眸子犹如鹰隼一般明锐。
高塔上,站着一个指挥全局的男人。
他今日没有戴人皮面具,他是以真面目示人。
容山隐……是容山隐。
巴苏恨意滔天:“很好,容山隐……我记得你的名字了。”
云州的城门再次关上,城内寂静无声。
由于巴苏的轻敌,此次围城之战,他损失了四千人马。
对于他的七万大军来说,这不过是很小的一部分军队。但巴苏不敢再斗下去,因为七万的军将里,唯有四万是他们大夏的勇士,其余三万全部源自各个部族小国,他们是策应主军的援军,他们之间是由利益缔结的同盟,人心险恶,这些部族未必对巴苏忠心不二。倘若巴苏再战,再有损失,部族的酋长们看到伤痕累累的狼王,难保不会先对巴苏下手……
巴苏要攻打大嵩国,也得先想好万全之策。万一他的后方遭到叛变,死的人会是他。
巴苏不敢逞强,他只能忍下屈辱,退兵回营。
马上要进入最恶劣的隆冬了,他要养精蓄锐,待春日再战,巴苏不占天时,近几个月,他不敢再冒险。
夏人大军如同密密麻麻的蚁群归巢离开,边州外的烽火消停,人声寂静。
等兵卒们确定了巴苏退兵,他们面面相觑,爆发出惊天动地的欢呼声。
“赢了!”
“我们活下来了!”
“狗娘养的蛮子!咱们赢了!”
躲在屋里的百姓悄悄推开房门,朝巷弄里探头探脑。
他们脚踏坚实的土地,他们从屋里出来,不约而同望向了望塔上的男人。
高塔上,呛人的烟雾卷起容山隐的衣袂,乌发抚过他轮廓分明的侧脸,明明看起来只是个柔弱文臣,此时浑身上下又散发如山一般的坚毅力量。
黎民百姓怔在原地。
他们记得他的样貌,知道他的事迹……那是作恶多端的容山隐吧?
明明是大嵩国的蠹虫奸佞,却费尽心血,献计划策,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对于边城的百姓而言,容山隐不坏……他将功补过,他是他们的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