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必须要去。”容山隐没有说更多的话。
而温月也料准了他必然会这样说。
温月腕骨一转,银光凛冽的长刀便就此横在两人之间,刀刃照出两人剑拔弩张的眉眼。
她不知在坚守什么,咄咄逼人地靠近了一步。
“你不许去!你当我真的不会杀你吗?我恨透了你把所有的事都排在我面前的样子,唯独我最不重要,唯独我最轻贱!我待你不够好吗?我没有为难你,没有再伤你,我只是想让你不要再陷入危险之中,你偏要以为我在害你吗?!”
温月不想让容山隐看出她的在乎,毕竟在乎一个对自己漠不关心的人,实在是一桩丢脸至极的事。
容山隐望着压抑情绪的温月,于心不忍,却无计可施。
他尝试坐下来,和妹妹慢条斯理、和颜悦色地讲话。
他说:“若是你我留在山中苟且偷生,等大夏的兵马杀向边城,踏进云州。那些蛮夷的刀尖便要指向老幼妇孺,家中无壮丁守门的老者会被夏人拖出家宅,拴马骑行,那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则被夏人拉去行营凌辱,犹如牲畜一般连生死都无法自控,她们的父母都死于夏人的刀下,万般痛不欲生却也要沦为繁衍后代的工具……如此人间惨剧,你还能忍在山中,绝不出山吗?”
温月怔住。
她松开了紧攥容山隐衣襟的手。
她知道容山隐有多可恶,又拿家国大义来逼她,又拿天下苍生来说服她。她怎么不知道呢?
家人一个个死在面前的痛苦,尸骸满地复仇无门的煎熬。她比任何人都懂。
也是因此,温月才疯魔,才不愿把容山隐交出去。万一、万一连他都死了……
可她为何要背负天下人的期望活着,她分明可以不管不顾,分明可以恶声恶气反驳容山隐。
分明可以绑住他的手脚,将他囚禁屋舍!
温月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倒是容山隐轻轻一笑,笑意里有叹息、怜悯,又有若有似无的柔情。
他说:“阿月,你没有那么心硬,你会允我的。”
“哐当”一声,温月的刀刃落地。
她忽然明白了容山隐笑容里的捉弄与自嘲,也终于明白了她这些年的不甘心与无可奈何。
容山隐自始至终都知道她的本性……刀子嘴豆腐心,会原谅、迁就、允许任何事。
她是个好人,而好人不会伤人,好人注定千疮百孔。
容山隐被道义所束缚,而她何尝不是被善心所拖累呢?
他们都在作茧自缚。
温月好累,也觉得自己好可笑。
她蹲下身,捡起刀,声音疲惫而漠然。
“容山隐,我和你一起去云州。”
“好。”
容山隐知道,他们之间的距离好像更远了。
可他没有办法,似乎他们注定是一段破罐子破摔的孽缘,此生都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