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这个该死的家伙把自己的铜币输在了哪一张赌桌上或者浪费在哪一个酒馆里。
他啐了一口,抓起兽人脏兮兮的钱包,愤怒地吆喝一声,一口气扔出老远。
然后他回过头来,继续查看兽人腰带上的最后一件东西:一把剑。
说是剑其实有点勉强。它完全不符合黎恩印象中对于“剑”的概念。这是一截长约三尺有余的弯弯曲曲的金属,闪烁着暗淡的深青色光泽。它只有一面开刃,刃面是四五条不规则的弧线拼接而成,波澜起伏,形似尚未完全展开的蝙蝠翅膀。背面也是崎岖不平。这样“别致”的造型,很难说是由于特殊的“审美”,还是极其低劣的金属锻造工艺造成的——低劣到甚至无法保证一个最基本的,流畅、平整的形体。它简直像是四五截破铜烂铁拼凑而成。况且这种单面开刃的武器,人类一般称之为“刀”,而不是“剑”。但对于兽人来说这就是“剑”,黎恩见过许多兽人携带着这种剑。这是兽人从它们的家乡带来的,它们所独有的剑。
黎恩将这把剑握在手里掂了掂,感觉颇为古怪。挥舞的手感不够顺畅,平衡感也十分欠佳。但无论如何,这还是他第一次拥有一把剑。没有一个人类男孩不憧憬着拥有一把剑,不憧憬着成为一名骑士——在他们最终明白自己只有资格挥锄头之前。目前而言,黎恩尚没有那种觉悟,因此,他的目光中还是流露出莫大的欣喜。在此之前,他所拥有的金属制品只有锄头和镰刀。哦,对了,他还有一把匕首,不过那实在也很难算得上什么正经的武器。它更常见的用途是分面包和切水果。只有一次,他用它隔着几米远成功插中了河里的一条鱼,不过那纯属运气。
他将这把青绿色的兽人剑插进自己束腰的麻绳里,然后干脆利落地解开兽人的皮革腰带,把它扔到一边——其实那条腰带保存完好,没有被陷坑的尖刺所划破,而且比他用来束腰的那条麻绳要强上许多。不过他完全不想用任何被兽人碰过,尤其是长期携带的物品。除非是那件物品的价值过高,他别无选择,比如那两样武器。
随着皮革腰带的解开,黎恩只轻轻一扒,兽人身上立刻便传来几声噗嗤、咔擦的闷响。它那身并不太合身,而且已经千疮百孔的棉甲,立即在它壮硕肌肉的冲击下迸散开来。
黎恩本来很想要它这件“厚棉袄”。这几天在森林中衣衫单薄地行动可是把他冷得够呛。尤其是夜晚,好几次他甚至怀疑自己在还没来得及逮住格鲁什乌卡之前就会被冻死。不过,现下这件棉甲已经被陷阱刺得破破烂烂,而且浸透了兽人的血液,变得无比厚重湿冷。除此之外,它还散发着血液的腥气和兽人的体臭混而成的难闻气味儿。总之是无法使用了。
棉甲一摊开,眼尖的黎恩立刻看到有几只虱子从缝隙里蹦跳而出,他急忙闪身躲到一旁。见此情景,他更加断绝了要将这件“棉袄”善加利用的想法。尤其是,当看到那几只跳蚤跳进血泊中之后,立刻便趴伏不动,胀鼓鼓的肚腹在血泊中一伸一缩,他便联想到自己刚才喝血的时候说不定也喝进去了几只这样的玩意儿,胃部当即就猛地一阵抽搐。
不过,好在这种反胃的感觉刚刚升起没多久,他就被别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
他本来以为在这个穷得叮当都没得响的兽人身上不会再有什么收获。然而,结果却稍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随着兽人兽人深青色肌肤的袒露,一串悬挂在它脖颈上的项链立刻出现在他眼前。那是一个由兽牙和骨片串联成的项链,中心却是一个比拇指略大的深青色金属小件,因浸润着鲜血而暗沉模糊。黎恩把它按在怀里一顿擦拭,又眯着眼睛审视许久,费了好大劲才从那简陋而古怪的形状中分辨出来,那是一只蜘蛛。这应该是它们部族里的图腾之类的玩意儿。他这样想着,便把这个东西放进兜里,然后视线迫不及待地下移。
因为,除了那枚蜘蛛坠子之外,在兽人的棉甲撇开的同时,他的目光还不经意间瞥到了夹在它胸膛和衣甲间的另一个东西。
虽然它只露出了一个小角,但黎恩还是立刻分辨出了那究竟是什么。他伸出两根手指,拎住那小小的一角,把它整个抽了出来。
那是一本薄薄的书册。虽然已经被鲜血洇湿染红,但勉强还是能分辨出原本深青色的书皮,以及封面上的四个大字。
黎恩不太识字。他有生以来勉强认得的几个字都是在酒馆里跟佣兵和吟游诗人闲谈胡扯时零星来的。所以,这几个字他并不能认得完全。不过,根据前三个字来判断,最后一个字应该是“本”或者“础”。
而这本书的名字,应该是叫做《斗气基本》,或者《斗气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