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崇岳愣了一下,这段时日他和许时青的关系突飞猛进,没意识到自己喜形于色的轻松,让他几乎不假思索,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一条虽然明亮,但制作粗糙的平安锁交给了他。
说实话,如果这平安锁不是许时青递给他的,谢崇岳保准已经皱眉,活这么大,没见过做工这么差劲的银器……
“平安锁,保平安的。”许时青难得露出几分烟火气,谢崇岳看他眸色闪烁,像是有些拿不准主意:“你要么?”
他这番神态实在是罕见,毕竟许神探平日里端是运筹帷幄之中,哪会有这种同脆弱相关联的神情?谢崇岳发现了自己的新兴趣,即乐于收集这位前辈与往常不同的一切,为此他甚至发动了自小耳濡目染的那套人情世故,成功的打入许时青的各种圈子。
如今,谁都可以说,他们是很好的朋友了。
此刻谢崇岳难免想到,外人眼里难以接近的许队长,许神探,在自己面前露出了平日里绝不会有的神情。只要认识到这一点,从而得出这个人是因为面对自己才会忐忑,谢崇岳难免心中得意洋洋。
他知道,只有真的走进了对方心里,才会为送一个东西会不会被接受而神思不属。
思虑久了,他一时之间忘了许时青还在等他回复,直到耳边听见男人有些凝滞艰涩的话语,才回过神。
“你要是不喜欢,就算了……”
“不是,我没这么想。”谢崇岳听见这话,一个激灵,两只手就握了上去,惹得他们都是一愣。
许时青抽了抽手,没抽动,语气弱了下来:“我知道了,你别那么激动……”
平安锁被谢崇岳翻来覆去的看,爱不释手的样子。
这玩意虽然粗糙,但礼物本身可不重要,重要的是送的是谁。
“怎么突然想要给我送东西?”谢崇岳轻咳一声,“先说好,我现在的工资,可还只有三千块。”
“……”许时青沉默了一下,说:“你跟了我了这么久,而我却还没给你什么东西。”
“这块锁,是我阿妈的。”他轻描淡写的把锁的意义带过:“福利院没什么钱,这是阿妈的嫁妆,当初听说我来当警察了,给我保平安的。”
谢崇岳把玩平安锁的手一顿,默不作声的改成握在手里,他没听过许时青的过去,一来他知道这件事不能做,比起被知道后让许时青对他生出芥蒂,还不如徐徐图之,他相信持之以恒的接近后,许时青一定会主动把这一切告诉他,二来,他们相处时日尚短,许时青性子内敛,从不提及家事,而从外表看,他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像是孤儿。
……谢崇岳甚至无法想象,许时青会有那样弱小无助的时刻。
这个人太沉静,他们相遇时,他是高大的山岳,已经强大得足以抵挡风雨,以至于他以为对方从来如此。
许时青瞥了他的手一眼,显然把谢崇岳的动作收到眼底,所以道:“它的使命是保平安,我已经不需要了,交给作为我学生的你手上,也算是不辱使命。”
“以后我们分开了,这也算是你我师徒一场的证明。”
谢崇岳听着听着,琢磨出了点不对劲,脸上的笑意略有凝固。
“什么分开?”他心里发沉,嘴一张就是问句:“我不是就在盛京任职吗?还是你要调走了?”
话到最后,隐约有怒意。
他觉得这种假设太讨厌了。
“我看得出来,你对这个职业没有特别的感情,”许时青停了下,道:“这样很辛苦的。”
“虽然你做了伪证这件事被我拦下来了,而且也没有作为证据提交。”
“甚至于,我们对外声称这是我指使你做的,为了将嫌疑人扣押,从而争取出调查案子的时间。”他说:“我们都知道,把他放走以后,就真的如鱼入水,奈何不得了。”
“但对内,我认为你已经不适合待在刑警大队了。”
许时青说:“也许明天局长就会把调令发给你。”
谢崇岳握紧手上的平安锁,问:“不止如此吧?照你这么说,我不应该被直接开了吗?”
“你知道局长不会这么做的。”许时青说:“实际上,他打算把你调去川省。”
“我不同意。”谢崇岳声音放高。
“可只有在川省,你才有更好的前程。”许时青说:“我是同意局长看法的,毕竟留在盛京,你履历上的黑点会让你大败而归,没人会买你父亲的账。”
“我知道你是个很有能力的年轻人,你很聪明,也很有才干,如果因为一时的糊涂而一辈子待在三级警督这个位置上,无论是对你,还是对夏国,都是种巨大的损失。”
谢崇岳几乎被他话里的潜台词给气笑了。
他方才觉得自己在对方心底有多重要,可现在看看,他就这么火急火燎的想要把他丢出去,丢得远远的,为此甚至还欲盖弥彰的给了个平安锁!显得他谢崇岳对他有多重要似的!
骗子!
“张海川跟你说些什么了?”谢崇岳问:“说我爹是什么官,有多大能耐,你觉得我一个大少爷来这里只是玩玩是吗?”
许时青愣了下,一时间没回话。
“你有心吗?”谢崇岳怒极反笑。
“?”许时青不明所以,但不妨碍他感到委屈,毕竟他说的没错啊,在他看来,谢崇岳在盛京市完全就是耽误前程,还不如回川省。
作为他的老师和朋友,许时青这么想完全没有毛病啊。
“……谁稀罕你的关心?”谢崇岳觉得心里裂开了个心灰意冷的口子,他没学会对另一个人心悦臣服,自然不懂得要弃兵卸甲,才不会伤到对方。一旦对方的反应不是他所希望的,或者说,他的幻想被打破,自我保护的本能驱使谢崇岳竖起尖刺,他忘了,刺猬是无法被拥抱的。而想要得到拥抱,就要像玫瑰,丢掉自己的尖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