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雨以指尖点下脑袋:“记得我同你们讲过的朝堂形势吗?此次你们去杀的,是罢官三年后要调回京师的锦衣……”
边客听得乍一惊骇,望羽弓孚音,竟都没有意外的意思,只一心听着,急打断他:“司事!司事!影司铁律,做事的不得问死者,不得问政事,您快不要讲了!”
扶雨并不如他激动,只长望他一眼,似是眼目无波,又似有三分怜悯,但并不多言,只答了一句事急从权,便继续讲道:
“是罢官三年,要回调复官的锦衣卫北镇抚理刑方居匀。职位半大不小,本没有什么可弹劾的,只是年来锦衣卫愈常由法司夺狱,而此人身作理刑,打问得好,夺走的案子都很快结了,让诸法司气恼得紧。但夺狱多是皇上的意思,不能忤逆,他们便用这苦功理刑开刀,儆戒锦衣卫,做事不得太过逼人。但另有几件,这理刑是荆楚人士,也算朝中楚人乡党,只是官职太小,不为人看重。只是年前,东厂楚籍的许公公发病暴死了。朝中楚人本就式微,如此一来,在法司更无半人的耳目,一切狱讼之事都交到外人手里,处境更是危险,便只能救一救这个管打问的理刑了。”
扶雨又唤孚音,“如此些消息,你会如何断这行人的来历?”
夜早便深了,孚音有些困惫,刚才倦得抱住膝盖,颇有些渴睡,但也尽力听着。让扶雨一唤,孚音惊地清明了大半,摇摇头醒神,再侧头思量片刻,答道:“这行人既是来杀他,或是利得相背,或是私人有怨。若是前者,则或是楚人政敌,或是锦衣卫政敌。但说到底,此人职位并不紧要,敌楚党的,做这事要冒留下案子的风险,不保一日事发为人清算留下钉子,而锦衣卫也不会为一个解任理刑而确实受什么损失,所以不能是此一,同理,此来拙州的东厂番子想也不是为他来的。而若是此二,或是私人事务之怨,或是理刑之怨,则有一个楚人小官,如何能与蜎蜀大富结怨?当是理刑在职时,或由哪桩案件审到了危及这些人的消息,恰逢罢官而没能查下去,而复职又威胁到了他们吧。至于番子……东厂或与锦衣卫互通消息,此来或许也是顺着他们查此旧案,只是因住处将我们牵涉进去。嗯……却也不可说绝不是来查探影司的事情就是。”
扶雨点头:“这话切合情理。接着还有两样要查明的:一个是方理刑手里都过了什么案子,只拿卸任前将断却还还未断那些,急马发给天都影司,他们在锦衣卫有低微的内应,要将卷宗抄来;一个是此来拙州,东厂同锦衣卫可是通了气,只消抄锦衣卫内部的微贱职位及物资的流通状况,一并传来。再有,我会寻人跟探前几日馆外的贩夫走卒,找东厂番子的窝。你们如非平常事要出门,务必乔装,潜到一里外再上街。”
羽弓问:“急马用什么由头?”
扶雨笑起来,抬手指点他这个愚笨的养子:“以权谋私,借居景馆职务便利,替你年迈做稠布生意的老父联络天都各布行,统合开春的市价和运输,方便及早预备好运输和货物。也是不小的生意了,借权位贪点小便利,任谁都无可厚非的。”
羽弓扬起头,像终于是恍然大悟了,也像是怎么都想不出这话,于是听得十分惊讶了:“司事教训得是。我这就去草拟下信件,待一会儿天一亮,立马就发去天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