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那这位余掌门为何要在我们福州的地头闹事?”
有好事者立即故作神秘:“这老兄就有所不知了,我听说福威镖局的少镖头杀的就是青城派的人,当时在场有个证人,就是那酒肆的老板,就姓萨,他亲眼看到青城派的人欺负我们福州的女子,林少镖头路见不平,今天青城派到处找这老萨,想必是为了杀人灭口。”
“这还了得。还有没有王法。”
“老弟说话小声些,我听说那青城悍匪,个个武功高强,飞檐走壁不在话下,掌门余沧海更是了得,飞花摘叶皆可致人死命。说不得萨老已经死于非命。”
“那官府不管,我堂堂八闽之地,武林也不管吗?”
……
林燫躺在病榻上,奄奄一息。
老人数日不服药,不进食,只等一死。
老仆林七泣问其故,林燫只是长叹道:“恩师为高新郑所算计,致信求饶,人皆不知信中写些什么,我却知道,那是何等哀切。恐怕有碍于恩师清名,故而不敢言于他人。高新郑回信说:‘仆实无纤介之怀,明示天下以不敢报复之意。’其实报复之心,天下皆知,报复之酷烈,天下共见。而高新郑复为张江陵所算计,一句‘十岁太子如何治天下’被逐出朝廷,冯保更加发起大案,要置之于死地。”
“族人不知道谋求入阁是多么大的罪状,足以使林氏破家灭族。我却知之。”
又道:“我一死而举族皆安,何憾之有。”
当夜子时,林燫去世。
“人生百年内,奄忽浮云驰。随风日万里,聚散难可期。昔我同门友,王事各乖离。岂伊道路远,邈若天一涯……”临终前,老人默默吟诵。
他留下遗训道:“养正心、崇正道、务正学、亲正人。居庙堂以清白自持,处江湖以义气为先,莫得恃强凌弱,切勿趋炎附势,小怠而成大祸,小利以致大害,慎之,慎之。凡我族人,恪守祖训,永永万年,世守弗替。”
也留下遗愿说:“《福州通志》,寄于信人,雕印之日,勿忘相告。”
……
当夜,一黑衣人闯入侯官县牢狱,行刺牢中关押的福威镖局诸人,却被正在小解的史镖头发现,黑衣人匆忙中发一枚暗器,得亏牢房中灯光晦暗,只打在史镖头肩头。
众囚一起叫嚷,狱卒纷纷赶来,黑衣人见势不妙,夺路而逃。
来到监狱外,碰到捕房的众捕快来援,又是一番激斗,捕快们多有受伤,却奈何不了黑衣人。
田瑞在衙中战战兢兢,忙调二十名弓兵,挟弓箭参与围攻。
黑衣人见来人越来越多,也不恋战,在火光下连出数剑,皆是同一招,便将数人的兵刃绞得飞上了天,他逼退众人,一声长啸,施展轻功消失在茫茫夜色的街巷之中。
众弓兵一起放箭,那里能来得及。
这等情形让大家心惊不已,一时之间,竟然呆呆站在原地,忘记了追赶。
衙门喧嚣一夜,惊动巡夜的福州都卫,又在城中搜查一番,自然是毫无用处。
……
陆宅。
“那判官不敢怠慢,便到司房里捧出生死簿,悟空亲自检阅,直到见着孙悟空名字,乃天产石猴,该寿三百四十二岁,善终。悟空道:‘我也不记寿数几何,且只消了名字便罢!取笔过来!’那判官慌忙捧笔,饱掭浓墨。悟空拿过簿子,把猴属之类,但有名者,一概勾之,扔下簿子道:‘了帐!了帐!今番不伏你管了!’一路棒,打出幽冥界。那十王不敢相近,都去翠云宫,同拜地藏王菩萨,商量启表,奏闻上天,不在话下……”
“老爷,刚刚有士兵上门,问了几句便离去了。”李贵进到书房,瞥了一眼书房中的情形,脸色一下就变了。
他并不知道劳德诺外出的事情,劳德诺也从来不走正门。只是他觉得,如今老爷,不仅收留了个华山派的岳姑娘,还收留一个华山派的二弟子,这般江湖中人,全然不懂得一点点礼数,尤其是这岳姑娘,一看就是以媚态惑人,若是老爷真的为他所惑,成了亲事,如何与老夫人交代?
陆平笑道:“不必担心,这福州很太平,不过这几日上门查问的时候会多一些,你老应付一下也就是了。”
李贵叹了口气,又甚为纠结地看了岳灵珊一眼,不声不响下去了。
“我说,纵然你要救福威镖局,也用不着这么大阵仗吧,也不知道你和福威镖局是什么关系!”
李贵前脚刚刚离开,劳德诺就从房上一跃而下,悄无声息进入屋内。
“辛苦了,劳兄。”陆平感谢的非常真诚。
二女听着两人对话,皆是不明所以。
岳灵珊忍不住问道:“二师兄,你又做什么了?”
父亲一直称赞二师兄年纪大,比起众位师弟来沉得住气,遇事多能忍耐,每每都能不大动干戈而完成师命。
这一遭来到福州,父亲告诫自己一切听二师兄的,不要惹是生非、意气用事。现在看来,二师兄比自己更加能惹出麻烦。
劳德诺苦笑道:“替陆兄弟做了几件事情。”
这一天劳德诺堪称劳模,从早到晚,一直在不停奔波忙碌。陆平发现,劳德诺做这样的事情,简直就是一种天赋,一些细节根本就用不着交代,老劳就能做好,难怪能够得到左冷禅信任,在华山派卧底这么多年。
众人不多时就散去,陆平独在灯下,研习《演山先生补遗》。
“几百年前,黄裳又是如何入门,由一个全然不懂一点点武学的人,成为顶尖的武学大师,难道仅仅就是因为天赋吗?又或者仅仅是出于机缘巧合吗?若是黄裳都能做到,自己沿着他走出的路,为何就不能走下去?”
宋人谈论养气,其实融合了儒家、道家甚至佛家诸多思想,黄裳正是在“气”的道路上开始探索。
他言道:“形得气而化,气得精而生,精得形而寓焉”,这是“气”的实质。
又说道:“两之以九窍之变,参之以九藏之动。两之也以阴阳,参之也以阴阳冲气”,这恐怕是“气”的入门。
还说道,“其心正,其气平,虽感忽万态,不能蹈其舍”,这当“气”有所小成的时候说的话。
他列举了“水”的例子,“从水之道而不以为私,忘水之渊而不以为险,善游者也”。从水之道,这是化虚为实,认识到气的本质,才能如同善于游泳的人一样,以气成礼,适理之虚以会道。
路是这样的,可他总觉得少一样媒介,或者就是一门简单的气功,建阳书坊出版了不知道多少书籍,独缺的恰是当代的气功。
隔壁的岳灵珊和劳德诺都在修习华山气功,劳德诺除了修习华山的,还暗自有嵩山内功的根基,可是,自己让他们做一些事情容易,要是索要气功,甚至重金求购,恐怕是万万不能的。
忽然,一阵疾风响过,一只弹丸从窗外射入,不偏不正,正好落在自己面前。
弹丸上包裹着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行娟秀的小字:“尔之所为,我已尽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