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厨子(2 / 2)五人义首页

“你不是不希望我来吧?”许彪反问道。

“你已经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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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夜。

月,明月。

洛阳的夜色很美,尤其是东市,比其它市区都繁华。

东市的夜色很美,尤其是古月胡同,比其它的巷子都安闲。

这里的馆子大多打烊早,店家关了一楼的门,支起二楼的阳台,挂着各种颜色的纸灯,望着月亮,望着远处近处的还没打烊的地方。

现在许彪和厨子也已经坐在楼上的阳台吃酒,桌子上还放着一些点心和瓜子,却没有一片肉,否则许彪一定会吐出来。

许彪在接下来三,五天恐怕也不会再吃一口肉了,至少不会再吃叉烧肉了。

“妈的,你的叉烧这么好才卖不到一两,我们总部附近那两家肉又肥又老居然要他妈二两二一只。”

厨子微微地笑着。

“没打招呼,不好意思,不过你也知道,我们…”

“没事。”

“喂,我看你这里不仅是烤叉烧啊,还有烧鸡,烧鹅的。”

“哈,是啊。”

“喂,最近的信儿有没有听到一点?”

“不只一点。”

许彪低着头,点了点,饮尽了杯中的酒。

“五天后,总部聚。”

厨子点了点头,两人嘻嘻地笑着,看着对方。

“可不可以不去啊?”厨子突然说道。

许彪的脸上依然还有笑意,却已经凝固了。

“开玩笑。”厨子接着说道。

“哈哈哈…,操,你可真幽默。”

远方的夜市车水马龙,望着车水马龙的夜市,许彪实在觉得这么美好的良辰不可多得。

不可多得的当然不止良辰美景,还有时间本身。

许彪点了一下头,起身离开。厨子微笑着示意。

走到楼梯处,许彪停了下来,问道“喂,你知不知我除了叉烧最喜欢吃什么烧烤啊?”

“不知啊。”

“烤大粪啊,哈哈。”

厨子也咯咯地笑了出来。

“开玩笑,我走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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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彪已经离开半个时辰了,厨子却依旧坐在那里。

厨子坐在那里半个时辰,却不知道过去的半个时辰在想什么。

他也没有意识到其实可以坐在一个地方半个时辰什么也不想实在是件难得并且珍贵的事情。

一个人一生又能有几次这样的半个时辰?

念头不过是工具。人思考就和杀手杀人和厨子做饭一样,不过是份工作。

杀手最期盼的往往是退隐的那一天;厨子的一天里最安逸的时光往往是打烊之后。

“杜记”每天都打烊,甚至可以关张。

厨子又是不是可以隐退呢?

其实人是不需要工作的,是工作需要人。

人需要的是钱。

二十五年前,厨子刚出道的时候杀一个人平均不到二百两。有一次他甚至没能完全把对方搞死,也拿到了一百余两。

十年前,厨子退役的时候,杀一个人已至少需要两万两。

十五年间,厨子的价位竟然涨了一百倍,这当然说明他已成长为一个一等一的高手。

更惊人的是那时他也不到四十岁。

可是三十八岁到四十八岁这十年,厨子拢共才赚了两万余两。

“杜记”每个月的流水不过五百两上下,扣掉成本和各种费用,“厨子”老板每个月也就进账二百两上下。这不过是他刚出道时接一单的价钱而已。

这种事情的原因当然也很简单,这仅仅因为厨子不需要钱而已。

厨子不仅不需要钱,他甚至不想要钱。所以他从来也不在乎生意是否红火,不管市场上的肉卖多少钱一斤,他的价格也从没变过。

他或许只是喜欢烧烤而已,就像很多人喜欢吃烧烤一样。

只不过,需要这种事情有时候是双向的。

他当然可以因为不缺钱而隐退在洛阳当厨子,可却不可以在社团需要他的时候不出现。

名气也和刀一样,常常牵着江湖人走。

他当然是个很有名的杀手。

他当然也有名字。

他当然姓杜,这当然一点也不奇怪。

他的名却有一点讽刺,因为他叫‘生’。

他虽然叫‘生’,却给最多的人带去了死亡。

杜生自己却不这么觉得。

杜生从不认为生,死是相反对立的。

因为死不过是生的结局,每一个生命的结局。

只有生,才能死。

这其实也是他听别人讲的道理,杜生自己从不会花时间思考这种事情。

江湖人往往不会想太多。杀手是江湖人中的江湖人。

混江湖嘛,讲什么道理?

江湖人可以不讲道理,却不可以不讲究手里握的刀。

杜生的手里现在握着一柄短刀。这柄刀看上去实在很普通,就和江湖上大部分杀手,镖师用的,和很多铁匠铺里卖的没什么区别。

这柄刀的确也是杜生在一个普通的铁匠铺里随便买的,它和这世上其它的刀唯一的区别是它在杜生手上,而且陪了他十七年。

杜生刚出道的时候是没有固定用的凶器的,后来连续用过两把‘大鱼’。当他每单的价格涨到了一万两时,他决定换一把更短小的刀。

现在这柄刀已用十七年,可实际上不过只经历了二十战。

大大小小的二十战却未尝败绩。

二十场胜利对于一位一流高手的兵器来说并不算是值得炫耀的事情。可是如果你知道死在这柄刀下的二十人的名字,你就明白这柄短刀已经称得上是武林中的神话。

‘神兵’二字对于它绝对不是夸大的修饰。

这二十个人中倒也不全是一等一的武林高手,其中也有不少大腹便便,不会武功的人,甚至还有两三个年老体衰的人,但其实做这些单往往比做掉那些一流高手更难,更贵,也更值得炫耀。

这柄刀十年前被装进了一个袋子里,然后被放到了一个盒子里,最后又被丢进了一只衣柜里。

所以它现在依然没有生锈。

没有生锈,却不一定代表它和十年前一样锋利。

所以杜生现在在磨刀。

‘嗞嗞’的火花冒出又消失,映在杜生的瞳孔里。

杜生的目光如炬。

磨着磨着杜生开始觉得或许这把刀的刀锋并没有因为十年没有使用而不再锋利,有时候刀甚至是越用越钝的。

或许杜生磨的不仅仅是他的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