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随风而散,随即黑影旋起手中的剑,不偏不倚地直指殷澄练。殷澄练看了一眼关天瑜,凛然道:“果然你是冲着我来的。放了这位姑娘,我悉听尊便。”
黑影顿了顿,冲着关天瑜默默歪了歪头,示意让她离开。关天瑜却站在原地不动,她紧蹙眉心目不转睛地凝望着黑影面罩之上露出来的一双眼睛。
“快走。‘他’想杀的是我,与你无关!”殷澄练朝着木然不移的关天瑜吼道。
黑影不再犹豫,凌厉的剑锋径直刺向殷澄练的咽喉,殷澄练的脑海中飞快地闪过了许多画面,他只有一个念头:太快了,他的一生一切都太快了。被遗忘地太快、被想起的太快、大起太快大落也太快,而此时此地,也死得太快了。
“哐当”一声,如离弦之箭一般的剑锋陡然一偏,重重地跌落在了地上。殷澄练紧闭的双眼这才缓缓睁开一只,他惊诧不已地大吼:“天瑜!”
挡在殷澄练身前的关天瑜回过头来,低声问道:“殿下可懂水性?”
“你、你没事?”殷澄练不可思议地看了看地上的剑寒光依旧,没有半点血迹,又看了看关天瑜整个人原来安然无恙。
“下水。”关天瑜在杀气腾腾的黑影重新拾起剑之前,拉着殷澄练的手“噗通”一声钻进了寒冷刺骨的水面。
只留下一声惊慌失措的声音:“本殿下可不会、不会游水啊——”
随着水面的粼粼水花渐渐消弭,再也找不到一丝涟漪的痕迹,黑影气急败坏地剁了跺脚,忿忿转身离去了。
“唔——”殷澄练整个人像跌入了冰窖里,所有冷冰冰的水从四面八方向他涌来,很快就填满了他的鼻腔、胸膛,他不断下沉,就在意识模糊的边界,他看到一个墨绿色的光影朝他翩跹而来。接着,他感到冰冷的嘴唇忽然贴上了一个柔软的温度,一阵温暖的气流漫入他的心肺深处。
“噗——啊!”关天瑜拉着惊叫不止的殷澄练冒出了水面,望了一眼四下无人,确定安全之后,悄悄上了岸。
殷澄练瑟瑟发抖,冻得发紫的嘴唇艰难开合:“阿嚏!冻、冻死我了。你、你都不冷吗?”
关天瑜压抑住身上翻起的阵阵寒颤,挤出两个字:“还、还好。”
殷澄练“噗”地笑出了声,喃喃低语道:“还真是个倔脾气,连这也要忍。”
“什么。”关天瑜举目打量着周遭屋舍,没听清他的念叨,“这是哪里,我怎么从没来过。诶你干嘛——”
殷澄练脱下湿漉漉的外裳一把裹住了关天瑜,看着她慌张挣扎的样子,一本正经道:“这可是皇子的衣裳,不是谁都能穿的。乖乖披好,小心弄到了地上。”
关天瑜停下了挣扎,面色通红地急促说道:“嗯。但是你能不能,先撒手。”
殷澄练看了看紧紧环住关天瑜的双臂,蹭的一下缩了回来。他支支吾吾地摸了摸鼻子:“我不是…你那个…啊对!我知道这是哪里了。难怪你从没来过,这条烟花巷是京城里最隐蔽、最有意思的!”
听着殷澄练夸夸其谈地转移话题,关天瑜愣了片刻,凝眉道:“最隐蔽的烟花巷,你竟也如数家珍。”
殷澄练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地昂首阔步往前走:“要论风花雪月之趣,春满楼那种堂而皇之的地方只能算末流,这里的琳琅满目、珍奇野味才更胜一筹,勉强算上二流的。”
关天瑜望了望眼前灯火暧昧、暗香幽幽的深巷,犹豫着跟上了他:“那,什么才算第一流。”
殷澄练蓦地回过头来,恣意风流地甩了甩袖子,眉眼带笑双眸放光:“真正一流的风花雪月,才不是万花丛中过。而是与心爱之人默然厮守,饮酒品茗、泛舟湖上,看遍平湖烟雨、历尽岁月山河!”
他光亮的眼眸和飞扬的神采像一场突如其来的凉风,让人无意间就染上了风寒。关天瑜回了回神:“现在去哪里?”
“去喝酒啊!”殷澄练看了眼流转的明月,“关大人此刻回去也得赶上门禁,不如索性就放纵一回!你总是严肃冷漠地板着一张脸,动不动就拒人于千里之外,既不善解人意又不知情识趣,哪里像个女人嘛!”
关天瑜咬了咬牙,像凛然就义一般大步跟上了殷澄练,头也不回地朝着烟花巷的一扇门冲了进去。
殷澄练先是一愣,急忙追了上去:“诶,你别生气啊。刚才我说的只是一孔之见,不是小白的看法啊,你可别多心。”
“老板娘,给我来壶酒。”关天瑜板着一张脸向一个花枝招展的老鸨说道。
“哈哈哈!”老鸨手帕掩面,笑得前仰后合,“这位姑娘倒是豪气冲天!你把这里当什么了,以为这是你家对面的酒楼饭馆么?”
关天瑜茫然地抿了抿嘴,这时殷澄练趾高气昂地走了进来,一把揽住关天瑜的肩膀。
还没等关天瑜甩开他的手臂,就见老鸨顿时眉开眼笑、点头呵腰道:“哟!澄公子来啦!姐妹们还以为你要把咱们抛诸脑后了呢!还要老样子,对么?”
“一切照旧。只是人嘛,”殷澄练轻车熟路向老鸨摆着谱,眼睛瞄了一眼他怀里的关天瑜,“这回我自己带了,就不劳烦诸位姐姐妹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