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苏寒没有走动,仍旧站在原地看着那道模糊的背影。
“我们匆匆来此人间,又恍惚而逝,你真的活出了那个你想要的自己吗?”身影微微摇动。
“或许吧。”苏寒对这个和他问题看起来丝毫不着边际的回答无奈回答。
“你是谁?”身影时虚时实。
“我是我。”
“为什么你是你?你为什么不是我?”
“这还需多言?我活生生站在这里就是最大的解释。”
“可……你真的做到了做你自己吗?你真的是你自己吗?”
“额……”苏寒沉默了,此刻的他已经没有他刚才那般有底气了。
“见过别人哭泣吗?”
“见过。”
“你怎么做?”
“我会安抚他,然后告诉他其实没关系的。”
“你自己哭泣过吗?”
“哭过。”
“你怎么做?”
“额……”苏寒想了一下,“我会哭一会儿,然后告诉自己没关系的,努力让自己停止哭泣。”
“是啊,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苏寒一时摸不着头脑。
“你做过违背自己本心的决定吗?”
“做过。”
“那你现在想想你后悔吗?”
“应该,不后悔吧。”
“你曾经的梦想成为一个怎样的人?”
“我小时候想过成为一名航海家。”
“那你现在呢?”
“已经放弃了。”
“为什么?”
“因为人人都在劝我说海外是危险的地方,那里就连光明都无法穿透,那里有最极致的黑暗,一但越过那里的迷雾,闯入那里的黑暗,我会尸骨无存的。”
“为什么?”
“我不是刚解释了吗?”
“为什么你要听他们的?”
“因为……”
“他们去过吗?”
“按他们来说肯定是没去过,毕竟去了便会尸骨无存的。”
“那你为什么要听他们的话?”
“但他们总不能害我吧。”
“那你为什么不自己去看一眼呢?就算会死,也是死在了通向自己理想的道路上。”
苏寒沉默了。
是啊,我算是我吗?我是否在外界的压力下坚持自己的理想?并没有。我常常在别人的感受与看法下活着,但我是我自己啊!我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便是真理吗?
苏寒突然想到一点,随后问道,“如果所有人都只为自己的理想而去奋斗,那世界会变更好吗?”
“我不知道。”
“为什么?”
“我并没有见到过任何一个可以在现实的压力下坚持自己的理想的人,就算有人,也会因为不堪重负而在重压之下死亡。”
“那为什么还要坚持自己的理想呢?”
“这取决于你。
“当黑暗笼罩海的尽头,迷雾占领了海外世界,如果人人都选择因为害怕而不去探索,或者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而放弃这样的想法那么当黑暗降临世界之日,光明永寂之时,人们将没有任何可以与之对抗的资格,因为他们已经在退缩的时候做出了选择,他们必定灭亡。
“当人们其他理想也因现实的打击而沉沦的时候,同样在他们选择退缩的那一刻起,命运已经做出了它的选择。
“在现实面前理想被打垮,不是因为现实强大,而是因为理想不够坚定,我见过太多太多这样的人了。
“如果你不想被命运轻而易举的扼住你的咽喉,不想在现实面前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你也许会失败,但你绝没有被打败,坚定自己的理想而努力奋斗的你纵然失败,却仍旧成功。”
苏寒再次沉默。
我懂了。
我愿乘风踏浪而行,撕裂黑暗与迷雾的封锁,打开诡异世界的大门,做出我自己心中的决定。这便是我的理想,而我却在很久以前便放弃了,我不能称为我,因为我早就放弃了自我,而选择屈服于现实的打击与别人的言语,我早已不再是我。
但为时尚早。
“那些秉承着自己理想而英勇战斗的人,是世界的开创者,是未来的先驱者,他们终将引领一个时代,纵然失败,他们却仍旧成功。”那道身影转身,看向苏寒。
苏寒抬眼对视,忽然发现此人与他极为相像。
或许这便是我的心灵对我想说的话。苏寒想着。
苏寒一步一步走向那黑暗的最深处,而在他即将彻底踏出最后一步时,他停顿了。
身体上凝结的寒冰一片片脱落,眼中的眼珠再次焕发出独属于苏寒的气质,扭曲的肢体变得协调,心脏再次跳动,血液开始在他体内奔流。
苏寒看着眼前的一切,“我被控制了?”
他有点后怕的回想过去,如果他没有及时苏醒,或许他便要永远停留在这里了。
他看着四周极致的黑暗,空间内弥漫的无尽的迷雾,脚下最后一级阶梯之下,令人窒息的无尽黑海波涛汹涌,海浪高至与天一般高,呼啸的风如同刻刀般雕琢着苏寒的躯体,但与这些相比,有一种更极致的恐怖在袭击他的灵魂。
那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最极致的黑暗与最幽深的迷雾中才能诞生那样的恐怖。它来自被黑暗笼罩下的海洋世界,它是比这永远都无法透过光线的黑暗,如刀般锋利的狂风以及滔天巨浪都更加恐怖的事物,它沉睡在深海,在那最寂静与漆黑的世界里默默聆听海外世界的回声,终有一天,它将苏醒,它会碾碎这世界上的一切,让黑暗彻底笼罩世界,就连光明的力量也在它面前显得暗淡无力,更不用提生灵那微弱的力量。
苏寒双腿不自然的颤抖,脸颊流过汗珠,此时此刻,最极致的寒冷中,苏寒却仍旧能留下汗来,那是对这个沉睡于海底深渊中的最大恐怖最大的敬礼,不是汗水,而是恐惧。
恐惧是对它最大的敬礼,苏寒此时此刻无法脱离它的世界,只能用他那最微不足道的汗水来表达对这位深渊中的事物最崇高的敬礼了。
苏寒静静注视海面,他无法在没有光的反射下看到任何事物,但有一种意志越过了眼睛的传递,直接将画面赋予苏寒的大脑。使得他在这黑暗中仍旧可以看见浮动的黑水,滔天的巨浪,刮起满天黑水的疾风,以及那最神秘的海底恐怖。
苏寒默默闭上双眼,只是凝望这这片世界。
在灵魂的最深处,他想要争夺身体的掌控权,但那来自海底深渊的意志只是不言语,静静凝望着他,他便只能扭曲身体,躲藏在灵魂的最边缘,默默注视着那道意志最霸道的力量。
海面上黑水浮动,突然间,那无尽的黑水开始形成一条条如同山峰般粗壮的水柱冲向天际,灌入天空。疾风变得更加犀利,沿途的暗礁被它瞬间削作齑粉。
而与那些相比最震撼的苏寒的是,那海底深渊中的恐怖默默地轻轻地微微地只是移动了自己身躯的一小角。但整片海洋仿佛都要为此而彻底蒸发干净。
苏寒也在那一刻,暂时获得身体的掌控权,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快步跑去。
他的步伐出现虚影,他现在已经顾不上摔倒了,此刻他唯有奔跑才能逃离最极致的恐惧,光滑的台阶上苏寒极快地奔跑到最后甚至双手与双腿同时奔跑,化作与他先祖们奔跑的相同状态,因为此刻的他已经紧靠本能奔跑了,他已经没有意识了,唯有镌刻在他灵魂中关于奔跑的,早就被遗弃掉的基因在掌控他。
终于在苏寒来到他曾经踏入的青铜门的面前时,他没有被那恐惧再次掌控。
苏寒也渐渐恢复了意识,但此刻也只有恐惧在支配着他,他毫不犹豫地跨过大门,来到外界的世界,暂时属于他们的世界。
苏寒从口袋中找出关上青铜门的钥匙与门锁,急忙去彻底关上那道大门。
苏寒推动门的两扇,但突然间,他却发现它们纹丝不动,而又有一些隐藏在黑暗中的怪物在向他走来的画面传入他的脑中。
苏寒回想着那股恐惧感,那是他此生再也不想体验的感觉了,他拼尽全力先去推动一扇门,幸运的是,那道门动了。
虽然微弱,但仍旧在移动,苏寒只能拼尽全力去推动它,而那黑暗中怪物扭曲地爬行的画面再次进入苏寒的脑中。
门打开的并不全,他很快就关闭了第一扇,他毫不犹豫去推动另一扇,而那诡异怪物的画面已经近在眼前。
苏寒再次因为恐惧的而本能地爆发他最极致的力量,他已经没有别的可以顾虑的了,撕扯到极致已经快要崩断的肌肉急剧收缩,他在一瞬间爆发出极强的力量。
门被轻松归位,但还没有结束,他连忙掏出口袋中的门锁,套在门上,随后扭动开关,终于在那些怪物触碰到怪物的前一刻,那道门锁锁死了。
但却有一道意志越过了门锁的阻隔,进入苏寒的大脑,那是海底深渊中的恐怖,他静静凝望着苏寒,随后闭上双眼。仿佛在说,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无论什么阻隔,它都不在乎,无论他去往天涯海角,那道意志都会找到他。
苏寒已失陷在深深的恐惧泥潭中,大口喘着粗气,而此刻外界太阳开始播撒它最后的余辉,在对世界做最后的告别,此刻过后,世界将陷入恐惧与黑暗当中,此刻正值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