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挣只会改进对缚魂茧的喂养,而不会放弃通往名誉的桥梁。
他的眼中早已只剩下对于力量和名誉的渴望。
他是妖怪,真正的妖怪,在欲望的摇篮里放肆生长的妖怪。
祈源走到复挣身旁。
复挣眼睛微微颤抖。
“没死透?”祈源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需要复挣交代的信息,如果复挣真正的死了,那他可能就会采取一些极端的方法让死者开口了。
复挣嘴唇张合,不忍直视的面庞渐渐干枯,他的生命力在风中如同缓缓燃尽的蜡烛。
“你没赢……只是……我……输了……”
“妖牙……百目城……”
语尽,魂散。
如果复挣还有魂的话。
“百目城。”祈源在心里默念。
结束了,一场悲哀的闹剧。
祈源提起缚蛛,让他浑身发寒。青红的蜘蛛纹下多了五道不同颜色的鬼纹,它们在刀身上扭曲挣扎。
祈源把刀插在赤鬼的面前。
赤鬼无力的躺在地上,就如同祈源想的那样——他被摧毁了。
他暗淡无光的眼睛看着缚蛛,心里一阵绞痛。他明白他的族胞和最爱的阿弟会永生永世困在刀里,饱受折磨。
鬼人族没有泪腺,所以赤鬼没有泪水,听着自己的心跳,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失败的哀犬。
他没有亲人了……
他最后的阿弟死了……
只剩自己了……
他质问自己,质问自己为什么要去追求那不可触及的名,自己为什么不选择带着阿弟逃得远远的。
自己口口声声说着有了强大的名就可以让阿弟远离危险,但是事实呢?
名一次次把他拉下了深渊。
说到底还是自己真的只是为了阿弟才去追求名誉吗?难道自己的好胜心真的没有在其作祟吗!
妖怪到底要怎样活着?
从小到大在流荒川长大的赤鬼第一次陷入了迷茫,他像其他妖怪一样追求所谓的名,但是到头来,只有痛苦。
起雾了,空气湿润了起来,血腥味堆积在此无法散去,苦苦挣扎的最后一点火星带着它的余温死去,记录赤鬼生活的壁画在战斗中龟裂。
祈源漆黑的眼眸里有万千思绪,见到美丽的画面一寸寸崩碎,他想起了墓地,想起了老头子,想起了躲在漆黑角落的自己。
妖怪的世界,除了三求之外就什么都没有了吗?
咚咚。
祈源一滞,看向腰间那柄精美的刀。
咚咚——
心跳?
祈源感受到了刀的心跳,他不可置信地望着这柄百无一用的刀。
尸骸血泊之中,刀鞘上永生藤纹疯狂生长,犹如大地披春的生命力张扬显现,刀柄上的日月星辰闪烁,像是无尽天际的漫天夜空,他知道,刀在呼吸。
祈源的目光被刀吸引,他在流转的日月星辰中看到了岁月的沉重,刀身溢散出点点光辉,如同萤火虫一样飞舞。
视线模糊,头顶的石洞变成了辉煌的天穹,破碎的石壁变成了贵气的雕龙金柱。
古老的台阶上布满尘埃,正中的通天古树枯死,炙热的蜡烛照亮大殿的每一个角落,狂乱的无根之水浇灌大地。
祈源幻听了,他在空落落的辉煌大殿里听见了许多声音,有的愤忾,有的冷漠,有的威严,有的孤傲,有的失落。
冷清的大殿与热闹的幻听让祈源感受到割裂,他又听到暴风的怒吼,大雨的喧嚣,惊雷的咆哮,以及乌云的静谧和天空的沉默……
祈源摇晃着脑袋,声音在耳边越来越大,他感觉自己要聋了!
祈源捂住耳朵,一切的声音在此刻停止了。
像是叽叽喳喳的人群被绝对的权威按压沉默。
祈源不自觉地看向台阶的最上层。
古老的王座上,极尽奢华的帝王头冠下是一张冷如死灰的脸,龙纹金丝的绣袍下有一双干枯的手臂,来自太古的皇帝睡着在他的王座上,尘埃为他披上一层轻纱,多了几分岁月的沉重。
祈源震惊地盯着威严君王手里的那柄修长刀刃。
这一刻,尘埃弹落,君王醒来,张开明亮的双瞳,跨越万千岁月看向祈源,日月星辰都仿佛被包纳在其中。
咚咚——
如同战鼓的心跳声响彻云霄,君王眼底,尸山血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