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痕收到傅景纶传书时已是正午,他走出洞口,雪山的日头正大,数月来的阴暗被一扫而空,倒感觉有点不适应,。“闭关之时也来扰我,这臭小子真是活腻歪了。”他站在崖口上,风也猛烈,吹得他玄衫下摆一阵飘动,好似绽开的花一般,不过这朵黑花与周遭的白色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下面是一堆乱石,但在无痕眼中这些不过是比较毛糙的台阶罢了,稍微适应了一下外面强烈的光,提起剑来,只是一翻身,稳稳当当落到了下面最大的一块巨石,此处距崖底仍有百丈远,但陡峭明显已多,常人在那已经覆盖了一层冰的石头上,连站也站不稳,哪知无痕恰如轻鸿点水,只是一步便越过了几块顽石,又是几步整个人俯冲下来,在这近乎垂直的悬崖之上来去自如,直至快到底,接着一个后空翻,毫不费力地落到了地面上。
崖下傅景纶领着几个弟子已经等候多时,而不待傅景纶问候,无痕便率先开了口。
“最好是有什么要事,否则擅自扰我闭关,还想出些歪心思把那信放在平日里给我送饭的篮子里,我便要让你小子看看无痕剑是不是浪得虚名。”
傅景纶见自己的这位师叔颇有些怨气,连忙一番解释,阴千霜有伤在身,想必有身怀绝技的仇家已经潜入了碧雪派中,而掌门在外,此次大典恐怕不能由她主持,南庭又执意要办,只好请他来助阵。
“呵,我就说师兄不能够当传功长老,还真被我说中了,我门中成名的碧雪剑法他力巧兼备也须半柱香,实在是…咳…咳!”无痕话到一半突然捂住嘴不住地咳嗽。
“师叔!可是染了风寒?”傅景纶见他这般模样关切地问,其余弟子也纷纷将他围住七嘴八舌地询问,现出了嘘寒问暖的应有之义。
“去去去,我没有大碍。”无痕用手连连驱散诸位弟子,而后皱起眉头盯着傅景纶道:“碧雪派中人染风寒之事我还闻所未闻,难道你们平日里练功各门师父都是让你们光着膀子在雪地里打滚么?”
傅景纶见自己的这个师叔说话又恢复了他一贯不着调作风,赔笑道:“那自然是没有,众位弟子现在都配了棉袄,只是雪山天寒,师叔您一贯只着单衣,恐怕有染上风寒的危险。”
“我呸你个乌鸦嘴,习武之人还染上这种小病,那趁早被碧雪派扫地出门。”无痕咬了咬嘴唇,把长剑一抖,站起身来,似乎有意把刚才捂着嘴的那只手插在了雪堆之中,但傅景纶分明看到了那手掌之上有些血红。
“罢了罢了,我便告诉你们,昨夜我正休养生息,外面风雪正盛,呜呜咽咽的叫个不停,却有个歹徒趁此机会偷袭,我也不知道是谁能把我这闭关的秘密去处也泄露出去。”无痕说着,一边用怀疑的眼神扫视了一眼众弟子,仿佛这个叛徒就存于他们之中。“那人着实厉害,我虽多年在刀尖上舔血也被伤了,好在月光明灭中,撕破了此人衣袖,亦窥见了面容。”无痕说到这里,从怀中掏出一片布,看上去断口十分整齐,想来撕扯的两方都是武艺卓绝,只在瞬息之间便撕成两半,那布料也是上等货色,竟然不是夜行衣一贯用的浑身青色,而是暗紫色的绸缎,袖口上有着一般裙摆才有的流云纹,这段布料的主人应当十分特殊。
“这上好的货不在中原都见不到。”一个弟子摸着那段布料啧啧称奇,傅景纶又补充道“我想,即便在中原这样的绫罗绸缎也要摆在布坊的上位,我门方圆百里都是些镇子,并无大城,此贼人应当是个富贵人士。”
无痕笑着点点头,“我不但知道他是个中原的富人,而且知道此人的面貌是面黝微须,一股阴郁之气难以消散,早就暴露了身份。”
傅景纶听无痕这么一番话,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好继续问道:“不知师叔何意,还请明示。”
“这岂不显而易见?阴郁之气积而不散,即便平时能够以外功压抑,使面相仍然白净,然而,在一番打斗之后精力消耗,自然显现出来。此人必定练了些邪功,不是名门正派。”
“师叔,哪个名门正派会干这种偷袭他派长老,用阴招重伤白虎的,您这话不等于没说吗?”傅景纶虽然一贯稳重,但此时,无痕一番不着调的话,也让他心中不禁有些焦急,暗自嘀咕这个师叔有多么不靠谱。
“守山门的,年轻人不要那么焦躁,多听听老前辈的话有好处。”傅景纶听无痕这么说,更是无语,那年举世罕见的雪崩,夺去了雪山数万人家的生命,碧雪派作为雪山中数一数二的大派必要负担起自己的责任来,老掌门与当时的风雪七长老随东边来救援的诸方势力一同奔赴,可即便是武功卓绝,终抵不过自然之力,最终不幸命丧于隆隆声中,只有四长老侥幸活下来,却因为受不了极大创伤,草草宣布掌门之位交接后,便学当年剑主令狐寒深入北境,从此了无音讯。故现在的派中长老大多比较年轻,只有五六十岁上下,无痕则是年纪最小的一位,他本名吴初,只是其尤擅一套无影剑法,能够在绝??之上使完一套剑法,而脚下的雪地没有一点痕迹,才得了个无痕的名号,傅景纶不过比他小上六七岁,竟也自称其老前辈来,让人实在是啼笑皆非。
不过眼下傅景纶见他好像还有秘密,只能耐住性子继续询问,“师叔教训的是,我们这些山外弟子生性愚笨,不能够悟得师叔的意思,还请讲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