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剑秋惊讶地望着眼前这人,仍在远处时便已经发现了他。
这人一头微曲的短发,乱如野草,面庞棱角分明,但因风沙和饥渴,显得干裂起皮,嘴唇上甚至渗出血丝。
健硕的身体罩在一件破旧的圆领长袍里,衣襟上斑斑血迹与厚厚的尘土交织,几乎看不清原本的颜色。
余剑秋自然记得这个人。
昨天在客栈,他们还算得上并肩作战。
当时,那一丝不挂、坦诚露骨的模样给他留下了极深的印象。可没想到,他会在此地出现,并且如此狼狈不堪。
这荒漠中,他本该是往东边的定西县去的,怎么反而出现在西边的这处地方?
正疑惑间,崔齐踉踉跄跄地扑倒在临时营地旁,喘息不止,嘴里干哑地挤出几个字:“水……水……”
余剑秋连忙上前,将他扶起,递过一只水囊。崔齐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双手颤抖着接过水囊,大口灌下,水流溢出,从嘴角滑落,浸湿了他干裂的嘴唇和下巴。
余剑秋看着眼前的崔齐,满是好奇。
崔齐一大口水灌下肚内,感觉胸腔如同被烈火炙烤般的灼热终于缓解。躺在一旁,平复着紊乱的呼吸。
再睁开眼,他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身处一个两侧土丘环绕的凹地,四周散落着几丛低矮的灌木。两匹骆驼安静地卧在地上,头尾相连,如一堵墙。中央燃着篝火,火上正烤着几串肉,香气四溢。地上铺着毛毡,毛毡上坐着余剑秋,正带着几分好奇和笑意,打量着崔齐。
“余……少侠,你好!”崔齐一眼便认出了他,连忙拱手作揖。
“崔兄弟,又见面了!”余剑秋笑了笑,见崔齐直盯着篝火上的烤肉,便递过去一串。
“谢了!”崔齐接过,饿得不管不顾,猛咬一口,结果被烫得直吸凉气。
余剑秋忍俊不禁,但还是压下笑意,问道:“崔兄弟如何到了此处?”
崔齐大口嚼着肉,含糊不清地回了一句:“说来话长……”他咽下最后一口,又往嘴里灌了几口水,才缓了口气问道:“你这烤的什么肉?味道还挺香。”
“沙鼠。”余剑秋淡然道。
崔齐愣了一下,点点头,心里想着虽然没见过沙鼠,但跟老鼠应该差不多。今天差点连狼血都喝了,这肉倒也没什么好挑剔的。
“哎,今天真是一言难尽。”崔齐放下水囊,长叹一声,然后将自己今日遭遇风沙、迷路、遇狼的经历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
“余少侠,你可是救了我两次了!”崔齐语气诚恳,学着古人对余剑秋拱手鞠躬,“大恩不言谢!”
他心里想着,自己原本就欠了余剑秋一次人情,如今又欠了一笔,更是感激不尽。可余剑秋功夫高强,术法也了得,自己怕是没什么机会能帮上他,想到这儿,心中不免有些羞愧。
余剑秋摆摆手,微笑道:“我乃修道之人,济世渡人是本份,你不必太挂怀。若你真要谢我,不如以后多行善事,也算是为我之功德。”
崔齐连连点头称是。听到余剑秋是道士,他突然想起昨天客栈里听到的谈话,心中一动,忙问道:“余少侠,莫不是你要去一个叫井子泉的地方?”
余剑秋闻言顿时一愣,惊讶道:“正是!你如何知道?”
崔齐略做沉吟后说道:“昨天你走后,我原本没打算立刻离开,想着休息一晚,第二天再出发。可没想到,到了晚上,客栈里来了一伙人……”
他将自己躲在暗室中听到的关于道士、银州商队等事,简略讲了一遍,隐去了他练炁之事。
余剑秋听得讶然不已。刚才他还觉得崔齐今天才动身去县城的事有些蹊跷,心想对方或许有什么隐情不愿告知,便没有多问。此刻才明白,原来其中竟有这样一番波折。
他急忙问道:“那女子可曾提到姓名?她又是如何知道我的行踪?”
崔齐摇摇头:“没说,也没见到她的脸,不知道长什么样子。不过那个叫三爷的倒是好认,脸上有道疤,是个马匪。”说到这儿,他嘀咕了一句,“真是可恨,连骆驼都抢。”
他想到如果不是骆驼被抢,自己今天怎么着也能顺利到达县城,心里不免又是一阵气闷。
余剑秋沉默片刻,似乎在思索其中的关窍。
崔齐见状,继续说道:“我看这伙人,怕是要对付你。”
余剑秋点了点头,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