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望向雪中兀自怒放的山茶花。今年的山茶花开得格外的早。刚刚王瞻那干净利落的一个转身,大氅衣角搅弄起雪夜的一缕馨香,携风雪扑面而来。
就是这山茶的香味吧。不过沾染了雪的味道,浸润了风的气息。格外不同。
那穿透雪夜的香气让沈念原本凉薄坚硬的心房出现了一丝裂缝。
她知道,那自胸口炸裂开的丝丝缕缕的痛感叫作寂寞。
王瞻的意外来访,让她十年如一日的宁静生活添加了不少琐碎。要知道,虽然青枫和向白两人一直守护四周,但暗卫没有主人的召见是不得现身的。平日里这茅屋就她一个。一个人的日子难免过得潦草了些,一杯蜂蜜就是一餐,几颗果子也可度日。轻易她是不动炊烟的。但这两日,她洗手做羹汤,还要思量着要以何种药材入餐,既不破坏饭食的味道,又能于疗伤有效,竟也没觉得繁琐。
做起来,还颇有一股子劲儿。
沈念立在廊下多久,青枫便陪在一侧。
按道理讲,客人已离去,他便要隐身而去,周围的防卫需要重新加固,阵法也须得重新布置。
但不知为何青枫觉得此时应该有一个人陪在沈念身边。
她素白的脸上不辨喜怒,但他却觉得她是不开心的。
小姐不会对那王瞻……不……不可能!这十年间他和向白负责守卫沈念,深知小姐心性。她是不会对一个仅仅相处了几日的人动心思的。
更何况……她恐怕此生都无法离开这山间茅屋。
过了片刻,沈念问道:“青枫,你说若以山茶花、雪水入茶,如何?”
“属下不知。若姑娘需要,属下可以为姑娘效劳。”青枫拱手回道。
沈念心思一动就要走下台阶,但举步前又停了下来。为了在房中穿脱舒适,她脚上只着了软底绸缎绣鞋,若真踩在雪地里,恐怕瞬间就要浸湿了去。
于是她玉指往院中一指:“你帮我把那山茶将开未开的摘一朵来。”
“是。”青枫长腿一迈向花圃走去,同时将手中宝剑一个回旋插入背后的束腰间。沈念看着他动作行云流水,说不出的风流潇洒。暗自赞了一句,不愧是青枫。
沈念转身进了屋子,须臾再出来时手里端了个巴掌大的青玉色瓷瓮。
青枫摘了茶花再转身,便看见沈念侧身仰头立在廊下的梨树下。一手举着一个青玉瓷瓮,一手把高处树叶上的点点积雪抖入那瓷瓮里。
这梨树本就刚刚历经风雨摧折,又遇春雪,原本繁茂的一树梨花只剩枝头的零零星星数朵。
在沈念的抖动间,花瓣伴着点点积雪散落而下。落在瓷瓮里,有些粘在她发间和白狐裘上。
青枫定在原地,只见那女子双手抬起伸向梨树间,白狐斗篷随着她的动作向身后倾垂,露出斗篷下她素白配青葱的裙裾,和裙裾间飘荡的碧玉丝绦。一抹剪影纤纤柔柔,映在烛火里,夜色下。
片刻,沈念收集了半瓮积雪。
转身对青枫笑着说:“把那花给我呀。”
青枫回神,立即低垂了眼眸,恭敬把花递来。
沈念接过。那白玉般的花苞捻在青葱玉指间,手中花如玉,佳人指无暇,两者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一递一接之间,沈念的微凉的指尖划过青枫的掌心……待那花朵被取走,他手掌立即后撤,竟带着一丝张惶。握拳,收回的手掌背于身后,握紧,又松开,攥碎了残留在掌心的那一点微凉。
沈念转身进屋。没有看到那高大青年红透了的耳尖。
她自木架上寻了个两掌宽的圆形青玉瓷盆,把花放在里面,用清水浸润洗涤。
再看屋外,已经不似刚才的漆黑如墨,微弱的天光自天际漫染。也有雪的功劳吧。
伏于床褥间,沈念想,即使是短短几日的陪伴也是好的。
沉沉入睡。
待屋内人呼吸均匀,沈青枫才足尖轻点,飞入夜色中。如夜枭,无声无息。
屋内人一夜好眠。屋外人为她设起层层壁垒,希望能护她一世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