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捆绑我呢,母亲还在宫中,我又怎会逃跑。
在夏国的一千四百六十七天里,我日日夜夜幻想着舅舅率林家男儿踏平夏国,救出我,送我会楚国与母亲团聚。这一丝渺茫的幻想,伴随我撑过夏国国君的暴戾折辱,撑过羊圈里的瑟瑟寒风,撑过丧子之痛。
那是一个已经足月的男胎,只因宁妃一句心口疼,她的贴身嬷嬷竟建议以新生儿的心头血治疗。我哀求着,挣扎着,被侍卫按住硬灌了催产药。我的孩子,他还来不及发出第一声啼哭,便已被利刃穿胸。
我的哭声穿透宫墙,夏宇寒轻飘飘来一句:“宁妃身体不适,莫让那贱奴的哭声惊扰了爱妃。”太监心领神会,不顾我被催产后身体极度虚弱,硬生生用抹布堵住了我的嘴。
哭声是止住了,我的泪水持续如暴雨倾盆。
丧子之后,我浑浑噩噩地苟活数月,等着舅舅来接我,亦或是父皇突发善心,用城池换我回去。
可是我都没有等到,只等到宁妃带着凶狠的侍卫前来。她有着好美的一张脸,当真称得上倾国倾城。她走过来时珠钗摇曳、身姿婀娜。她朱唇轻启,又那么恶毒:“楚云溪。”
她为什么要抬起我的脸,为什么要唤我的名字。丧子之后我日日痛哭,时时刻刻视线模糊、神志不清。
“楚云溪,你刚来的时候,我还担心陛下看中你这与先皇后九分相似的美貌。可是你是这么不识趣,第一夜就惹怒了陛下。”
美貌?只有母后夸过我好看,我初来葵水,尚不知这是何意义,害怕地告诉母后。母后抚摸着我的脸颊,慈爱地说:“我们云溪长大了。我们云溪是楚国最漂亮的女子,将来也定会嫁给最出色的男子,享有最幸福的一生。”
一生好遥远。幸福也好遥远。
宁妃的声音把我从回想中拉回:“你的母亲和你一样不识趣,终身未取得楚国国君的喜爱,已被楚王三尺白绫赐死。”
“不可能!楚国尚需依赖我母家出生入死,怎会赐死我母后!”我的声音嘶哑,全然不似豆蔻少女。
“幼稚。自古以来功高盖主,你们林家在军中威望远超国君,一日不除,楚王恐是寝食难安,难不成还妄想君臣和睦,其乐融融。楚王假称皇后病重,召回林家,你舅舅一家在宫门口被卸光了武器,一进宫门便被悉数斩杀。”
我捂住双耳不愿再听,宁妃却不愿放过我。“林家已死,楚国皇后自是再无用武之地,三尺白绫赐死,尸体被白布一裹,便丢到了乱葬岗。”
她从随从手中接过了一条白绫,我似是也预料到了自己的下场。
“陛下仁慈,就赐你与你那母亲,殊途同归。”
我强撑起虚弱的身体:“我毕竟是楚国公主,为维护两国和平而来。你这是打了楚国的脸面,你想挑起两国纷争吗?”
宁妃的嘴角缓缓勾起,她的面容本是娇艳欲滴,此刻却如同一条潜伏在暗处的毒蛇般恐怖阴狠:“不过是个不受宠的弃后生出来的弃子,楚国要是在乎你,你也不会被发配来和亲。”
她将白绫绕住我的脖子:“何况,楚国公主听闻楚后及林家噩耗,悲痛欲绝而自缢身亡,与我何干。”
前世,我闭上眼前最后的画面,就是宁妃的随从各扯着白绫一端,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她放肆的大笑声和我颈骨断裂的声响,我甚至未来得及发出疼痛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