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宇冬端着两碗饭,穿过一层层屏风,缓缓向前走,这处不大的酒馆内,却有间建得如此深的屋子。
穿着最后一道屏风,宫宇冬终于看清了这位钱老爷子的相貌。
须发皆黑,红光满面,身子愧悟,感觉他再打十年的江湖都不成问题。
他仰面而笑,即使面色不严也有三分威气,一看就是坐头把交椅,善于发号施令的人。
此人不是钱隋甲那还有谁能是?
宫宇冬对钱隋甲拱拳道:“方才得知铁老爷子在此,晚辈特来拜访。”
钱隋甲捋着胡须,上下打量着宫宇冬,笑道:“是要我要请你来。”
钱隋甲说的没错,一个人若是点了一个桌子好菜,却不动筷子,那他多半是在等人。
钱隋甲伸手道:“坐。”
宫宇冬神色不动,将两碗饭放在自己和铁老爷子面前,轻轻坐在座位上。
钱隋甲望着宫宇冬身边别的那条黑布,道:“这是你的武器。”
宫宇冬道:“是。”
钱隋甲打量道:“似乎特别沉。”
宫宇冬微笑道:“仅有七十二斤,比我自己轻得多。”
黑布掀开,宫宇冬递出锏。
一把奇异的锏,似剑非刃,似锏非节,四边棱角分明。
钱隋甲用力横握,在烛火之下细细察看,不禁问道:“什么名字?”
“毋锋锏。”
“三年前的我没有名字,只有一把剑,我就叫无锋剑,现在我有名字,剑就丢了。”
钱隋甲在听着。
“剑的名字,丢了名,却留下了声,于是我便取了齐谐的音,把我过去的名字留给了武器。”
钱隋甲问道:“叫作毋锋锏,那它到底有锋还是无锋?”
宫宇冬笑了笑,道:“说不请,因为有锋无锋,在于人,不在兵器。”
钱隋甲叹息道:“老夫纵横江湖几十年,没见过这样的。”
宫宇冬道:“世间武器,本就千奇百怪。”
钱隋甲道:“不,我说的是你,而不是你的武器。”
宫宇冬的眼睛上抬,那纯黑又混浊的眼睛里似乎藏着许多故事。
“武器因人而成名,而不是人因武器成名。没有见过武器,是因为没有见过武器的主人。”
钱隋甲问道:“你使用这种武器,还要思考要不要杀死他人,岂不是给自己徒增负担?”
宫宇冬道:“不会。”
钱隋甲道:“为何?”
宫宇冬平视杯中酒,道:“因为我杀不杀人,在握锏前就已经决定了。”
钱隋甲拿起了锏,努力挥舞几下道:“确实是一把好锏。”
钱隋甲道:“鞘呢?”
宫宇冬道:“锏这种武器,本身就不用鞘。”
钱隋甲道:“因为它割不伤自己。”
宫宇冬道:“而且在我这里,不用鞘它也不会生锈。”
钱隋甲将毋锋锏还给宫宇冬,道:“因为你的锏经常被磨。”
宫宇冬道:“敌人的武器会替我磨的。”
钱隋甲道:“有的人练功求利,有人练功只求一时之名,以你现在的武功,你想干什么?”
宫宇冬道:“我现在不求名,只想做一个镖师。”
钱隋甲道:“所以你想要淡出江湖。”
宫宇冬的眼神很坚定,道:“我需要悄悄处理些事情。”
“我虽然丢了剑,但还有件东西,我三年也没丢干净。”
钱隋甲答道:“仇恨。”
宫宇冬道:“仇恨是很可怕的东西,因为它像血一样,愈流愈难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