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久皱着眉头,小心地收起手枪,斜眼看着地上那具毫无生气的尸体,血腥味在空中弥漫开来。
两个戴好手套的队员迅速拿仪器进行血液取样。接过队员递来的水杯,抿了几口,散久的目光死死盯住那滩血迹。分明是刚流出的血液,在短短几分钟内,颜色就默淡成了深红。
是因为某种物质的异变吗?
散久从工具盒中找出一只镊子,蹲下身夹取了什么东西,塞进另一支试管,迅速塞上木塞。
“把这个一起给初禾送过去。免得他又说样品不新鲜。”
队员接过试管,才看清那沾着血的东西:一截新鲜的,来自于地上那具实验体的断指。
没敢多说,队员连忙将样品收好。
这应该是最后一个了,其它队员也陆续发来了“任务完成”的消息。散久在手腕上的终端发布了“返回”的指令,回头看看身边几位队员。
“你们俩留下,跟我一起等痕迹处理部的人员,其他人先回去吧。”
真是的,不管什么时候,尸体的处理永远是人类的一大难题。
面对地上的殷红,散久只觉太阳穴再次胀痛起来。
“侦察者”的工作永远不像开几枪打个怪那么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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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久走在偌大的研究基地内,他要找初禾讨论即将到来的那件大事,关于基地招新的测试。
径直走入实验楼,一楼右转,敲了敲门,那间靠窗的办公室里却无人答应。
“散久队长?您找指挥官吗?”
一位拿着几沓文件的白大褂注意到散久。
“是的,他在哪个办公室里?”
“他在他的私人实验室,他说如果谁要找他的话,直接用手机发信息就行,不要打扰他。”
“好,我知道了。”
目送年轻的女士离开,散久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出实验楼,朝着基地深处的“中央指挥部”走去。
不要打扰他?鬼才听话。怕不是神圣的指挥官又躲在哪里摸鱼吧。
进入指挥部,耳旁的嘈杂瞬间归于寂静。一楼的大大小小会议室均空无一人,散久的脚步声在走廊里久久回荡。
指挥部有两个,一个在基地正中间,是一栋高大而气派的建筑。平日,信息处理和任务指派的各项工作均在那里开展,初禾会在那里召开各种会议,进行计划安排。那里人员繁杂,信息流动和数据运输一刻也不能停止。当然,另一个,叫中央指挥部,位于这栋“指挥部”的远后方。美曰其名叫“中央指挥部”,其实就是初禾的私人工作室。
除却一楼的会议室,其余楼层均设有保密装置。光是二楼的图书馆,就得达到小队队长水平才能进入。至于三楼……散久没多作停留,找到电梯后直接上了三楼。
电梯打开,散久立于一道洁白的机械门前。门上的监控自行对来者进行扫描验证身份,除了初禾本人,只有“巡”的成员和于博士可以进入。而散久是个例外,他是由博士亲派给初禾的搭档。
机械门左右分开,露出一条长长的走廊,长廊左右的房间个个紧闭,同样设有保密系统,有的是密码锁,有的是指纹锁,有的是全身扫描……而这些房间就只有指挥官一人才能自由进出了。
散久已经找到了那扇标有“私人实验室”“闲人免进”字样的门前。
还“闲人免进”?你要不要看看谁能进得去!散久边在心里吐槽,边敲了敲门。
“不是说了别打扰我吗?”
门内传来略带稚嫩的声音。
“我,散久。”
那嗓音沉默了几秒。
“请。”
门应声而开。室内的灯光极其微弱,与屋外走廊的灯光形成鲜明对比。散久进入后,门又自动关闭,还未适应光线的散久顿时眼前一黑。下意识闭了会儿眼睛,再睁开时,才得以看清这间不小的实验室。
屋子足足有一间中等会议厅那么大,大大小小显示屏和电子仪器的淡蓝或淡白光晕倒映在实验台上那一大堆奇形怪状的玻璃仪器表面,靠墙的柜子和支架有序地排列着各种散久叫不出名字的化学药剂和复杂器皿,瓶中药物折射出的异样色泽让他头皮发麻。
收回目光,他看向正前方的信息处理台——台前转椅后,露出一个小小的白色脑袋。
揉着酸疼的眼,散久走近长桌,轻轻伸手触摸离自己最近的一小瓶蓝色溶液。
“别碰。”
转椅转了过来,露出上面的人影。雪白的短发,白皙的肤色,身穿同样洁白的白大褂,唯有长生辫上系着的一枚小小中国结跳跃着生机的红。那俨然是一个十三四少年的模样,稚气而灵巧。
“你又有什么事找我?”初禾坐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托着脑袋歪头问道。
“我劝你别忘记基地招新的事儿,除非你打算一个人也不招。”
“初赛我已经安排好了,包括项目和负责人员,信息部和指挥部的题目我出过了,还剩下的,报名和测验流程,那是于博士的事儿,别烦我。”
散久张了张嘴,又默默把话憋了回去。过了几秒,缓缓开口道:
“你实验室平时也不开灯吗?照这么个情况,你迟早得瞎。”
“平时不是。这是特殊情况。”
初禾从椅子上下来,走到实验台前,右手食指轻轻敲着一个装着液体的烧杯杯沿。杯子里,一团红色的黏液状物质悬浮在透明液体中。轻微敲击的波动只让杯里液体微微颤动,片刻,液面又归于平静,两种物质丝毫没有相溶的迹象。
“这是什么?”
“你们带来的血迹样本,”初禾露出一个微笑,“你不是问我为什么不开灯吗?这就是答案。”
散久皱皱眉头,“什么意思?”
“如你所见,这滩血液悬浮在溶剂中。看着好像没什么不对,是不是?可如果我说,这杯透明无色的溶剂是水呢?”初禾拿起那杯溶液。
“被氧化后的血液有了类似 Fe(OH)?胶体沉淀物的性质……”
“所以呢?”散久打断对方,他对化学原理可不感兴趣。
“太过强烈的光线会加快血液的变质,我只好关上灯,”初禾撇撇嘴,“因此,我在这种黑暗的情况下,被你那一小截所谓的新鲜样本吓了一跳。”
散久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
“没能亲眼目睹你被吓到的样子,真是遗憾。”
“在我看来,如果你们的行动可以更高效迅速些,送来的样本能保持在一个较好的,至少是不会对研究产生较大影响的状态,我也不必要这么小心翼翼地考虑这些潜在的因素了。”
“我认为我们已经以最快速度完成任务并递送了样本。”散久毫不客气地回怼。
“倒是如果我们的指挥官可以更高效地在三个小时内完成研究分析报告,我想这一点小小的氧化也无关紧要。”
初禾扯过一把椅子,没搭理桌子对面的散久,自顾自坐下来,打开平板电脑,笃笃笃敲击着键盘。
散久见状,干脆也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悠闲地打量着四周。
凡是和“私人空间”扯上关系的事物,指挥官总能藏得滴水不漏。别的不说,单是这个实验室,就算是身为搭档的他也没来过几回。而且每次前来,初禾总能以最快速度把事情解决,然后把他撵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