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志軒凝神望着她,眼中不乏驚訝和懷疑。他并没有馬上說話,而是緩緩的慢慢的說:“很久没見過這些人了。”
門打開了,崔少秋從外面進來,手中捧着一大把幽香四溢的臘梅。
“新年快樂!”崔少秋把臘梅舉到陸儀面前,并没有馬上覺察到許志軒的存在。“你怎麽没回你哥家過年。以為你要回去,俊文可是親自下厨張羅了一桌好菜···”轉入客廳.他看見了許志軒,不禁張口結舌。
陸儀跟在他後面回到了客廳,反正一切都被戳穿,她反而輕鬆了許多。她不知道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麽,也不想去猜,衹是在等待。
志軒先是停在原地盯着她,從上到下,然後將輪椅摇近她。崔少秋看見他靠近陸儀,本能的擋在了她的前面。志軒停住了,瞅着他倆,淡淡的說:“怎麽,怕我打她?放心,我衹是想看看她是怎麽由雪茹變成陸儀的。”
“少秋,請你先出去,我想單獨跟志軒談談。”陸儀拍拍少秋的肩,平静的說。
再度安静的客厅躁动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和心情,还有许多欲言又止的难言之隐。
“我想我可以體諒你,但是却真的難以對你的作法表示贊同。”许志軒打破沉默對陸儀説。
“整件事使我最感到不安的就是害了你。我并不要求你能原諒我,衹是希望你能好好的過自己的生活,好好照顧自己。”陸儀真誠而坦然的說,再没有了躲躲閃閃的神色。
许志轩慢慢低下头,轻轻擦拭着手上的箫。他的内心猛烈的挣扎着,罗雪茹活生生的站在自己面前,为自己的残疾感到负疚。他想起前几日陆仪在他的小屋里说的话‘我不相信你是为了雪茹而殉情’,这误会是不是也该在今天解开呢?他抬起头,注视着眼前这个人,不管她是罗雪茹也好,是陆仪也好,在他的眼中,她们是同一个人,是一个他不曾爱过,但是却暗自欣赏过的女孩。他对她的欣赏,一如她对他的崇拜。他的追求理想其实是用力表现出来的。他的这种表现一度不仅使他收获了不少崇拜的目光,比如面前这个女孩,而且还使他收获了一段不平等,但让他刻骨铭心、也曾换来物质好处的爱情。在他这用力的表现中,四分是真心,六分是源自一个男人需要获得的功与名与利的趋使。而眼前这个人,才是纯粹的在为梦想而努力。这是一个内心干净而纯净的人,而自己则充满了幽暗。许志轩抿抿嘴唇,说;“你不必求得我原谅,你压根儿不欠我任何东西。正如你所说,我去自杀,其实并不是为了你。你,也许并不了解我。”
“志轩,”陆仪阻止他把话继续说下去。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并不是,其实她什么都知道。她知道自己的爱情在何方,也知道他的爱情在何处。
她曾经真的以为自己真的爱上了这个充满艺术细胞的男人,甚至还写了一篇长长的日记为自己可能的移情别恋悄悄在纸上向凌宏宇忏悔。然而很快,她雀喜的发现事情并不朝着自己担心的方向发展,事实上正是许志轩的出现,让她发现没有人能够取代凌宏宇在自己心里的位置。爱情就是这样,有时候太平顺自然了,反而容易自己无风掀起三层浪。非得要出现一个参照物,才能真正看清自己的内心和感情。
同时,在敏感细腻的罗雪茹面前,许志轩太高估了自己隐藏秘密的本领,太高估了自己情绪管理的能力。恋爱中的人,总是会不自控的留下许多的蛛丝马迹被他人捕捉。她知道他在跟一个很有家世背景的女孩秘密交往,从那个女孩还是单身一直到结婚成家。她不愿从攀附的角度去看他们之间的感情,虽然如果他们能修成正果,对许志轩而言那就是实现了一个阶层的跨越。但是她知道许志轩是动了真感情,全情投入在其中的。尽管,有一段时期,许志轩的演出和灌唱片确实得力于女孩的帮助,可是,公平来讲,许志轩确实有这样的实力来支撑这一切。每次演出前,他总是起早贪黑的练习、彩排。凭努力和实力保证了每场演出和每张专辑都是高水平的。他的用功与用心对得起这个女孩子为他安排的这一切。更何况男女间的两情相悦,并不是所有的相互成就都应该被视作算计与谋取。
后来,有很长一段日子,许志轩很消沉,突然间所有的演出也被取消了。罗雪茹心有疑虑,担心是不是也和那个女孩子有关。结果有意无意间从崔少秋那里得知了一二。事业和爱情同时坍塌,她虽然同情却爱莫能助,更何况那时节她和凌宏宇之间也是风波不断,让她根本无暇他顾。
她也明白他为何突然做出一副想要追求自己的样子。她不怪他,也不忍心戳破他,只为自己真的欣赏他的才情,真的拿他当一世的朋友。
“志轩,”陆仪说,“我们是互相了解的!我们了解彼此到底为何而执着。我的荒唐故事我也无力再给你解释一遍,只想说,没错,陆仪就是罗雪茹。我也希望许志轩能做回许志轩。”
崔少秋在樓下焦急的徘徊着,一刻鐘,半個小時,一個小時,一小時又十五分鐘,終于他看見陸儀推着志軒走出樓道,兩個人的神色都很平和。
崔少秋迎了過來,看看他倆,他看不出什麽端睨,只能说“我來送你吧。”他衹头對志軒說。许志轩并没有拒绝,温和地对陆仪微笑着轻声道了再见。
陸儀目送他們離開後,仍愣愣的立在原地。當她想要回轉身往家走的時候,身後却傳來了凌宏宇的聲音。
“許志軒怎麽會弄成這樣?”
陸儀被他突如其來的一問嚇了一跳。她迅速轉過身望着他,迅速的調整了自己。
“意外吧。”
“意外?我更意外你连这个人都认识!”凌宏宇说。
“凌先生,”陆仪上前揽住他,给了他蜻蜓点水的吻,“遇到你是我人生最大,最棒的意外!”这话很受用,凌宇宏有点小荡漾。
“他的腿是因为小茹吗?”
“你有没有想過也許你們的雪茹并不值得你們如此對她?”陸儀没有回答,轉身向家走去。
“你這叫什麽話。”
“我是說愛情的代價是不是太大了。”走了兩步,陸儀停下來,問宏宇道:“你怎麽來了?你不是和弗蘭克一起到杰克家過節去了嗎?”
“是去了。但是今天,在一個外國人家裹过年,还是在成都,实在有点不习惯。所以没待多久我就走了。”凌宏宇來到陸儀身邊,在星光下看着她,“我有很多年對春節都没有特别的期待了,可是今年我却真的很希望能和你一起好好过个春节。”
陆仪也注视着星光下的他,黑而深遂的眸子在发光,高挺的鼻梁在发光,整个脸都在发光。天,他实在是好看的。于是踮起脚揽住他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