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继续打字，很长时间都不说话。
“你到底怎么了，那么冷淡？”
“你到底是干什么工作的？”
段煜坤很诧异，她从来没有纠缠过这个问题：“销售呀，你不是知道吗？”
吉娜将头条的一个新闻画面打开，看到干天游戏的涉嫌违规上线的新闻里面有一张自己的照片。
“这个你听我解释。”
其实段煜坤从来没有在媒体前曝光过自己，一来自己确实也不爱抛头露面，二来这本是老段的家教，低调做人闷声发大财，这是做生意的原则，所以他确实也不清楚照片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我不想听解释！你走吧！”
段煜坤“我觉得我们的关系不必纠结这些事！”
“我没有纠结，但是人家拿着这个说我！”吉娜回过头委屈哭了出来：“你看看这些人在我帖子下面说什么！你为什么对我撒谎，段总！”
“你怎么了？”段煜坤想抱抱吉娜，被吉娜一巴掌打开。
“说我被人包养，说什么我靠资本上位，说我的书根本一窍不通，买的热搜！”
段煜坤翻看一下吉娜的新书评论区，到处都是这些消息，心里想自己和吉娜没有任何朋友的交集，这些消息是怎么传出来的，严重怀疑这些写评论的跟举报的应该是一伙儿的。
“我还纳闷，怎么忽然就来了这些评论，今天上午我才知道！”吉娜戳了戳新闻，如果没有照片，我根本就不会想到是你，你可真会玩，赚着千万玩着我们这种穷姑娘！”
“吉娜，事情不是你想的！”
吉娜站起来面红耳赤看着他：“他们说你包养我！你包养我了吗？老子自己挣钱自己花，你包养我了吗？”
段煜坤想抱住吉娜，被吉娜挣脱：“你快给我滚出去，我可伺候不了你那么大的老板！”
吉娜哭着跑到客厅，段煜坤追了出去
“我是不该骗你，但我是爱你的，吉娜。”
“你爱我什么！都是我的错，是我自己扑上来的，你走吧！”
“我是销售或我是老板，跟爱不爱你有关系吗？”
“有！你的身份都可以造假，我怎么知道你哪一句是真的？”
“吉娜，你现在别跟我吵！我现在心情也很糟糕，我不想跟你吵。”
“那你爱我什么？”
“你漂亮有才华，做人讲义气！”
吉娜冷笑道：“有才华，什么才华，被你骗的才华？”
“你会很多东西，你会整蛊你还会写书”
“我的书好吗？”
“我觉得好？”
”你看完了？“
”看完了。？“
“男主少华后来是怎么死的？”
段煜坤一直语塞：“我不记得了。”
“祝婆婆最后用的什么魔法击退的黑山老妖？”吉娜咄咄逼人的看着他
“我就算不看你的书也不代表我不爱你！”
“前前后后，你已经撒了两次谎了。”
这时候行政部电话打了过来：“段总不好了，网信办今天把怼怼乐的服务器给停了，现在主页已经登不上了。”
“什么？不是把女版下线了嘛？”
“因为我们的违规操作，男版下线是作为惩罚！你快来公司一趟，大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段煜坤做梦一样的挂了电话，吉娜看着他一副焦虑的样子有些心疼，“除了这些，你还对我说过什么慌？”“
没了”段煜坤脑子快转不过来了。
吉娜过去抱住他：“段哥，你真的爱我嘛？”
“爱”
“我受不了我爱人对我撒谎！你能理解吗？”
段煜坤抱着吉娜，脑子里却想着近二百万的线上付费用户。
“我公司有点事情，我得处理一下！”
“要不要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今天要跑很多地方，你乖乖的。”
段煜坤失了魂一样下了楼，吉娜拿着他的包追了出来，把包递给他。
“段哥不用怕，大不了跟我回云南，我养你！”
段煜坤此刻什么话都听不见了，打了车直奔公司。赶到办公室的时候，公司会计和律师已经在会议室等候多时。
段煜坤：“先看看公司能不能扛得住这次。”
律师：“男频被强制下架的事，是可以行政复议的，毕竟我们版号是OK的，但是女频这款游戏违规运营三个月，依据中国法律是要做用户赔偿。”
会计：“我们刚刚统计了一下，78万付费注册用户，估计赔偿金在1500左右。然后这个月加上月尚未交付的推流金800万，活动服务商200万可能还会涉及到工商部和工信部的罚款。如果加上段总要回购的海清股份，加在一起6000万可以摆平。”
“卧槽他妈！”段煜坤不禁爆了粗口。
“段总，这时候跟锻造集团沟通一下，可能也就只有老段总能摆平这件事了。”会计不无忧虑的看着段煜坤。
“工资流动资金还有多少钱？”
“不到1000万，”
“我们还能贷多少”
“银行那边基本上不可能了，只能找上市公司拆借——比如海清”会计有意引导。
“先解决赔付的问题，钱的事儿我再去想想办法。”
事情当然没那么简单，段煜坤四周打听了一圈，只从表弟那里借到300万，勉强应付赔付，到了第二周60多个人不得不开掉了50个，有些中层不满意遣散费，还扬言要去劳动局告干天游戏。
正所谓祸不单行，吉娜这边路过江北书城，打算了解一下《苗寨鬼影》的销售情况，因为新的2万本才刚刚上市，她兜了一圈都没发现自己的书，跟工作人员打听才知道，《苗寨鬼影》除了新书发售当天卖了400来本，基本上都没卖出去，而第二次重印，他们连听都没听说过。于是她跑遍了全市六七家书店，她的书连进货都没有过。她打电话给段煜坤，段煜坤永远不在服务区，于是她打电话给了孟编辑，结果孟编辑说漏了嘴，说客户还欠着5万的尾款，部分书还在仓库，吉娜坐在路边越想越不对劲！不是免费发行吗，连稿酬都拿到了，为什么还没有上架？
段煜坤办公室楼下十几号人打着标语静坐，说干天公司克扣员工血汗钱，保安带着段煜坤正处理问题，吉娜的电话一直在不停地响，段煜坤不得不接电话。
“段哥，我那个重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吉娜一会儿再打，我有点忙不过来！”段煜坤看着保卫科窗户挤满了老员工，他们在那里拍玻璃。
“孟主编都不接我电话了，书店现在为什么没我的书了？”
“吉娜，我真的有事儿，先挂了吧。”
“我要去找你！”
“这样，晚上你来我家吧，我把定位发你，我先挂了！”段煜坤挂了电话。
保安队长擦着汗进来。
“劳动局的人过来了，说要跟你谈谈怎么解决？”
吉娜实在忍不住，天还没黑就早早就按照定位，开着摩托来到了猫屋。乔安和顾左正在客厅里吃着外卖，听到了楼下的叫门声，自从段煜坤身陷囫囵，喂猫的阿姨早已辞退，这个工作现在成了乔安和顾左的副业，乔安侧着耳朵又听了一遍，“你又叫外卖了？”顾左一脸懵：没啊，我点的都到了，
乔安打开门，站在门口的是吉娜，虽然在烟雨楼他们见过一次，但是由于头发装束的变化，她已经完全认不出来。
“你找谁？”
“你是谁？”吉娜心理一阵醋意。
乔安哭笑不得：你来敲我的门，你问我是谁？”
“这是段煜坤的家吗？”
乔安忽然明白了：“你是那个粉丝，穿百褶裙那个？”
吉娜点点头。
“啊，我不是你想的那个啊，我是段爷的朋友。”
乔安引着吉娜上楼，“先上来坐吧，他还没回来。”
吉娜上了二楼看到沙发上坐这顾左，心情忽然好了很多。
乔安介绍道，“团长，你看看这谁啊？。”
“我叫吉娜。”吉娜主动和顾左握了握手
“我记得哦，你那时候是长发，ted那次，过来坐吧。”
吉娜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到客厅尽头的电梯边上有一堆一人多高的书塔，差不多有上万册，她有点疑惑慢慢站起来走向那堆书。
“你是不是在看那堆世界名著了啊”顾左调侃道：“这是段煜坤朋友放这里的，好像纸质版网络小说。”
吉娜抽出一本果然是《苗寨鬼影》，她整个人都木在那里了。
“总共送来了两次，估计得有了2万本。”
吉娜站在原地，感觉到一阵眩晕，她脑海中闪现画面：黄经理谄媚的笑脸，段煜坤宠溺地摸着她的头，他们都在说都卖完了！抢购一空！一本不剩啊！
“这书我看是卖不掉，你要喜欢随便拿一本去。”顾左继续调侃。
吉娜将书再次扔回到书堆里，面无表情的走下了楼梯，
“哎，小姑娘，你要不要再等一会儿”
吉娜并不理会，乔安跑到窗口，看到小姑娘跨上摩托绝尘而去。
“哎！那姑娘居然是开摩托来的，真酷呐！”
回到家，吉娜给段煜坤打了差不多20个电话，段煜坤一个都没接，吉娜绝望地看着电脑上的一篇篇骂帖和胡编乱造的黑料，看着那些编造出来的浏览量，怒火中烧眼睛通红。这一次她是完完全被人玩了，她就像现实版的少女养成游戏，一个恶心的中年人用钱编造着无须有的梦，控制她的喜怒哀乐，他现在还躲着她不敢面对她！
突然吉娜一一点开社交帐号，一下子清空了所有记录，删除了平台连载的所有小说章节。她想起了那一堆静静躺在在白炽灯下2万册的《苗寨鬼影》每一本都像个巴掌，对着她的尊严狠狠地羞辱了2万次。“卖完了，要重印！”他们像小动物一样的耍她！怪不得新书签售会有80岁老爷爷来买她的书，都是假的都是假的！这些浏览量，这些评论，除了差评，都是假的！吉娜棱角分明的眉宇间点燃着怒火，她穿上一身皮夹克，夺门而出。
摩托车在公路上疾驰，油桶绑在了车后座，那些耻辱必须消灭，事关苗家人的尊严！
吉娜开摩托冲到猫屋，天已经黑透，创业园已经没什么人，只有甬江泛着天光还在孜孜不倦的流淌，他看着二楼的灯还亮着，门似乎也没有关，她拎着油箱一个箭步冲上楼梯，顾左和乔安正猜测着，突然半掩的门被大力撞开，两人同时惊站起来，吉娜径直走到书堆边上，将汽油全部撒了上去。
“你！你在干嘛？”顾左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们快走吧，我要烧了这里！”
顾左这才反应过来，冲上去抢油箱，但是已经来不及，吉娜挣脱开顾左的束缚，点燃了一根火柴，只听见轰的一声，火光冲天，整个书堆着了起来。乔安惊叫着跑去卫生间接水扑救，顾左跑到楼下找灭火器，随便把猫舍的门锁打开，火焰很快沿着电梯窜到了楼下，火光下猫儿们倾巢而出，吉娜拎着油桶西斯底里的大叫“我让你玩，我让你玩个够！”
段煜坤坐在会议室里和会计算着钱，段安然正在给每个闹事的员工发协商后的补贴，这时候乔安电话打了过来：“段爷，你在哪儿？猫屋着火了！”
等段煜坤赶到猫屋，火势已经被消防员扑灭，顾左和乔安像两个泥人一样，丁邈邵佳燕和耿玉都赶过来。
顾左摸了摸脸上油污看着惊魂未定的段煜坤。
“辛亏消防员赶来的及时，二楼倒没什么损失都是钢和水泥，楼下的猫窝全烧了，还好把猫都放了。”
乔安：“你那粉丝什么来路，怎么跟豹子一样狠啊？”
“警察一会儿要做笔录我说什么？”顾左问段煜坤
“什么都别说，就说我们自己不小心弄的，反正你不能把那姑娘捅出去。”
“哎呀！作孽啊！”丁邈感慨道。
“我们还是先去屋子看看吧。”邵佳燕带着一干人向冒着烟的猫屋走去。此时地上的全是灭火的废水，消防队正在收拾水管，耿玉站在段煜坤身后轻轻问了句，“你最近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好说的。”
段煜坤坐在地上，生无可恋的看着一片狼藉的猫屋。
早上的清理的工人来到了猫屋，二层客厅里的书堆起火后又遇到了水，就像一堆烂水泥一样瘫在地上，工人拿着铲子铲了一个多小时才将书清理完毕。段煜坤坐在猫屋楼下的台阶上，看着上万本半灰半纸的《苗寨鬼影》倒入了垃圾车里，段煜坤表情凝重的捡起一张飘落的封面，作者简介的照片里吉娜的笑容甜美阳光，仿佛完全感受不到火的煎熬，那场突如其来的爱情就此灰飞烟灭。顾左坐在段煜坤身边，拍拍他的肩膀：“段爷别难过，至少我们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