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
冷!
从她站的门边,一直到我的座位,彷佛都被她那寒霜般的眼神冻结。
冷峻的眼神盯着我,走过来。
站在我座位旁,侧脸看了一眼远处的婚纱店,眼神稍有和缓。
“拿来。”伸出手,看着我手中得纸团,冰凉的说道。
在她的命令中,我机械的执行,那种感觉就是老鼠遇见猫,是一种神经性的僵直。她抓过我递过去的纸团,展开......
如果刚才的眼神是冰块,那么看过彩票号码的她的眼神就是冰刃,杀了人血都会冻住的那种。
“挺有出息嘛,借钱买彩票。终究还是改不了......”牙齿缝挤出来的这几个字把我虽然急跳但还算整齐的心率撞乱。
又被揉成团的彩票号码纸撞到我脸上再弹落到地上。
老王坐在我旁边大口喝水,她也消失在了对面的街角,留下寒风阵阵。
“得,圆不过来了!”
“你小子疯了,怎么又开始玩彩票了?”纸团又被捡起打开,然后又被揉成团塞进了我已经喝完的塑料咖啡杯。
“想通过彩票一夜暴富逆天改命?你也太天真了!”把咖啡杯扔回给我。
“怎么了?”接过杯子,用力捏扁。
“先不说中奖概率比被雷劈还低,这个统计学上的基本知识!”
“我是做股票金融的,我们这一行,大起大落的人太多了!几十年的经验观察来看,人其实和上市公司也差不多,我们人的价值可以类比于股价,所以用公司来思考人生更为直观。股价会因为政策、意外事件、股东决策以及市场环境等因素随机波动,人也一样,正所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旦夕祸福。”摇头晃脑的财迷,还憋出一句诗歌。
接着一推金丝镜框:“但是!但是...长远来看,一个公司值多少钱,那是一定的,随机事件导致的股价暴涨或是暴跌,对公司长远价值的影响其实并不大,暴涨或暴跌的波动曲线最后都会回归均值,回到那个公司实际在市场表现的正确价值位上,有价值的公司长期来看会稳步上升,没未来的公司只会逐渐下跌。所以我们做长期的,不会在意短期的波动。”
“人也一样,暴富而无见识者最终都会均值回归到那个他应该待的阶层,想要提高只能提高自己在人间的修为。哪怕你今天中了彩票,相信我,只要你不做相应的提升,眼界、知识、心胸达不到那个水平,你一定会被打回原形的,凭运气赚钱,最后会凭实力败光!同样的,哪怕你今天掉入万丈深渊而万劫不复,只要你不放弃,能继续苟且着,相信我,长远来看,你一样会回归那个你自己的均值。每天的股价是随机漫步的,但是长期股价是可预测的。”
这一刻的老王,虽然依旧铜臭满脸,但是却散发着哲人的光辉。但是他像一个老师一样的语气,批评我的人生,让我压下崇敬的眼神,顽固不屑的撇了撇嘴。
“回忆起来没有?上次我也是这样劝你的!”
“啊?”一脑袋空白,我寻思,难道以前我也这样?
见我没大彻大悟的样子,他也停止了说教,转换话题道:“哎~你个狗记性!我再提醒你一下,在她面前不要提和博彩相关的事。”
“为什么?”虽然对他所讲的什么均值回归不感兴趣,但是我对那个“她”却莫名关心,我想知道我和‘她’的一切,但是又不愿意这些浪漫从一个胖子油腻且弥漫着隔夜酒味的口中吐出来。
“哎~你个二百五,我也是服了,什么都忘!”
“你们大二的时候,她爹动用公司公款,加杠杆参与境外博彩,欠下巨额赌债,最后他爹不愿意拖累家人,一个人出境,被人切了,还发了视频回来。为了保护她,她妈将整个地产公司抵给了债主,各种亲戚旧故、人脉网络全部将她们母女两拒之门外,不久她母亲就疯了。她也随之辍学,打工照顾母亲。”
“而你呢!想化身白马王子救她,奈何大学没毕业,本事不够,就天天想着一夜暴富,在你那几个发小的怂恿下你开始跟着他们玩博彩,还什么内幕消息,当时我就劝你,结果你义无反顾的拒绝,还好你只是个学生,贷款能力有限,当时也没那么多小贷公司,才一年你就欠了近10万块。还好小熙发现及时,你也算听她的,及时悬崖勒马。不然你爷爷的棺材本都要被你霍霍光。”
“我他妈上哪知道去?”
“这还是你给我说的!”
“但我这次是正规福利彩票啊?”
“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为什么借钱?还找小额贷款公司、境外机构借钱。这么多钱就买一点彩票能花得完?她爹怎么死的?她妈怎么疯的?”王财神犀利的眼神透过金丝眼睛幽蓝镜片直刺向我,感觉我过去一年的糜烂,在他眼神中已经暴露无遗。
“得,还真他妈圆不回来了。想了想我在拉斯维加斯的生活,还好那张欠条还没到期!”
“呵呵”苦笑着摇摇头,这还真是命!
“说说吧,你借了多少?”
“我记不清了!”
“反正我接到电话的就有四家贷款公司,她接了多少电话我就不知道了。”
“怎么给你们打电话?”
“找不到你啊,你齐大爷电话不是不在服务区,就是关机,我都找不到你,他们怎么找你?不就只能找我们?昨天同学会,你算是彻底臭了,70%的同学都因为你正在被骚扰,你自己想想吧!”
“哎,你个小王八蛋,不是都改邪归正了吗?今年怎么了?又走回头路了?怎么和那个黄昊一样借这么多钱?”
“我做了一个梦,以为不用对未来负责,以为我的过去都可以被抹掉,以为我只能活一年,然后我忘掉了过去,不想未来,只活在自己当下的欲望里,本来前天我就应该‘死去’,没想到昨天一觉醒来‘我’依然还是那个‘我’。”
“哎,操蛋的人生!说吧,你欠了多少?”
“怎么,你想帮我?算了,自己欠的,自己还。”就像他爹一样,起码有勇气自己面对!只是可惜37了,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我身体里。但是,后辈们都还在,是不是说明?
看着变形的纸杯中揉碎的彩票纸团,我也突然想通后辈们为什么一直没有变化!因为号码只是写在纸上的,没有购买行为,所以不可能对未来造成影响。就像李教授给我说的那只猫,只要不看,它就像掷出去还在旋转的骰子一样处于一种即死又生,一和六都存在的混沌状态,‘不观测、不发生’。
“这样,我们做金融的和借贷公司也有一些关系,刚刚那家公司很危险,和南面国家的一些非法组织有往来,还不上钱估计一样也会被卖了,所以你先不要露面,熙熙我会照料,我帮你想想办法。一会我先转你2万块钱,你先拿着应急,当作是你之前投资款的利息吧。”
“也好,走了。”没有感谢他,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我知道,我要干什么。
“你大爷记得开机!有事我.......”关上的门缝挤出王财神的嘱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