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的一天夜里,我也收集了些花生米,夜深的时候来到后院的井边,坐在那里,我开始想二狗那天晚上说的那些话,那天说的话是我认识他以来最多的。
他羡慕我,他一边笑一边说羡慕我,他拿出银票递给我说羡慕我,他给我钱说羡慕我。
我除了四岁的时候波柏让我喝了两口酒之后我再也没喝过,而现在,我想喝两口。
巧艳生了个大胖小子的消息传到了暖楼。
我听着,也替她高兴,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当妈了模样变没变,怕是不会再来这里了,也不知道嫁给了有钱的李老板,那口头语“狗屁”还说不说,那泼辣的性子也不知道会不会被李老板制服。
不过,这李老板再也没来暖楼。
那两个和我一起跑堂的伙计鬼头鬼脑的,他们从来不和我多说,他俩个总是呆在一起小声的交谈,眼睛四处打量,偶尔还发出听起来不太舒服的笑声。
我也不喜欢他们,每次看他俩在那不知讨论着谁的身体时候,我就厌烦。
这天,暖楼进了个文人,在门口大喊,周围人都在看热闹,那文人站的笔直,一身素衣,面容英俊,眼睛透发着执着,声音不大但说的底气很足。
“哎呀,张秀才来了,这是怎么了?这么一早就来找姑娘?”柳姨从人群中走了出来,脸上的粉更厚了,掩着嘴,笑呵呵的。
“柳妈妈,我来找秀春,你让她出来,我今天必须见着她。”
秀春,我想起来了,众多姑娘里难得的安静的姑娘,不多言不多语,一说一笑,从来不和别人发生争执,也很容易被人忽略,客人找她陪酒的也是很少,个子不高,微胖,长得,过得去。
“张秀才,你还真是个急性子,来了这里,你把钱拿出来,我让姑娘出来,天经地义,快快快,屋里请。”柳姨上前几步,拉住张秀才的手就往屋里拽。
张秀才站在门口,拽着门框,死活不进来。
“我不进去,你让她出来。”
柳姨松开他的手,脸上笑容没了,“怎么,吃白食?”
“你说的什么话,你让秀春出来,我与她说。”张秀才脸涨得通红,说话声音也弱了几分。
“你说出来就出来?你把钱放这,我就让她见你,你没钱就离开,这地可不是你这穷酸文人撒野的地方。”
面对着柳姨这嘲弄的话,张秀才的脸更红了,围观的人看的更起劲,脸上笑容更胜。张秀才只管脸红,眼睛睁得大大的,身体都有些抖,指着柳姨,嘴是一张一合,说不出话来。
“怎么?我说的不对?姑娘在我这,吃得好,住得好,穿得好,就不劳你挂心了吧,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有上顿没下顿的,念了书有什么用?我还告诉你,别说我不知道你的心思,你这种人我见多了,有钱我把你当爷伺候着,没钱就滚回去看你的书。”
张秀才有些站不住了,腿有些发软,扶着门框都退了两步,又抬起头扫了眼周围看热闹的,灰溜溜的跑了,众人大笑,看着他出丑。
柳姨白了一眼慌张离开的张秀才,一步三摇的往回走,众人见没事,也都散了。
叫他张秀才,可是他并不是秀才,就是个读书的。
我见到了秀春,她站在了二楼柱子的后面偷偷的看着这里发生的事,咬着嘴唇,拳头握的很紧。也不出声,她没笑,她一直看着落荒而逃的张秀才,直到再也不见张秀才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