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颜立即想到,当年可是里正接待的他们。遥宁子说,这一年发生很多事情,当时里正是和礼部一起接待的鼎辰国君,东熙湖那年后来做了户部尚书,户部中关于鼎辰国人的籍册那年以后也改了许多。祗项和鼎辰国在那一年后再无交战,而你在那以后两年便到了北地玄武神宫。
子颜说道,是啊,师兄哪里有那么多巧合,想来这个里正必是蚁雀在此首脑,他得到了炎阙神守施法才稳坐了泾阳那么多年!
遥宁子问子颜,自己有一事想不明白,炎阙神宫是四个神宫中最为神秘的,据说几代炎阙神君都没有在国君以外的人面前现身,怎么这个炎阙神守就曾和国君一起到了泾阳。子颜说道,师兄不觉得祗项和鼎辰国力差了太远,锦煦帝肯和凤帝签了这停战之事,不就是因为凤帝背后是有神君的么?他若不带神守过来,锦煦帝怎么肯轻易放弃战事?子颜和遥宁子这样说,心中想着的是,原来他们两人是见过面的,自己陷入了沉思。后面遥宁子继续用心术和他说话,子颜就不再言语。
锦煦帝关照过子颜轿子要行进地慢,因而到达里家就花了半个多时辰。轿子刚转进了眠漪坊,就听得遥宁子说了声:“怎么御林军的人也在?”子颜掀起轿帘,便见到两侧已经站满司马微的军士,到了里家门口,见到里棋臻一家早已在门口相候。子颜知道刚才等遥宁子那会,锦煦帝叫人必是通知了御林军。这里家前几天刚出了严青和“戍擎法师”一事,皇帝终是对此不放心,又给子颜叫来了师兄,又叫御林军再去相守。
里棋臻带了几个庶弟拜见了神守,子颜跟着他们进了灵堂吊唁。今日子颜是代表陛下前来,因而到得院内里家众人便来给子颜行了大礼。子颜见过家中女眷,这里正遗孀,子颜一听口音便肯定她是兰虞之人,后面还跟着里棋臻几个弟媳,但里棋臻倒是没有在此婚娶。子颜随后和里氏兄弟在厅堂客套几句,说是最后一次见里正,便在神宫回蕖予的船上,里正几子都说父亲最后能去了神宫再离开人世,也算人间奇遇,比普通人生终是强多了。
此时,里棋臻道:“先父在朝为官,还是习惯研究各类典籍,每天下朝,便在书房里不是读书就是会些知心之友。”
“里管事可方便我到里大人书房去看看么?我听陛下说,里大人是祗项研究神族典籍顶级之人,我倒想去他书房看下,他倒是在参研何种典籍?”
里棋臻回答:“先父书房便在东院,神守请!”子颜带着遥宁子跟着里棋臻一人,到了东院。到了书房那小楼门口,子颜叫遥宁子守在那里,他想里正若是蚁雀首领,里棋臻也必是蚁雀的人,此时就是用了法术,也需逼他开口。
倒是里棋臻不紧不慢,带了子颜进了书房,没有在一楼停留,直接带了子颜上了二层。到了二层,子颜还不曾开口,里棋臻便把手指指向书桌面对的那堵墙面。子颜一看,倒是吓了一跳,只见上次夜晚所见那只凤凰倒影还在墙上。此时外面是青天白日,房中也没有燃着灯光,怎么会有那木雕的影子。里棋臻说道:“神守可不像是第一次见到那个!”
子颜突然明白,这没有法术痕迹,必然是神力所做,自己上次是夜晚到来,想当然认为墙上那个是影子而已。子颜说道:“我明白了,这是你们神守所做。”里棋臻笑了:“难道不也是您的神守么?”
“随便你们怎么说吧,你怎么知道我不是第一次到来?”里棋臻说道:“上次我那王府里的严公公说是在这里遇到炙天神宫的人,我还想我们小心行事一辈子,从来都没沾染过戍擎国的事情,哪来什么炙天神宫的。不过我是知道这个严青每次说话都半真半假,他说炙天神宫,恐怕就是玄武神宫的人,他自己出自玄武神宫,自然不好说罢了。能来我家窥探,后来还瞒着我们事情的,不是您还能是谁?”
子颜问他:“那里大人那些东西可是你们自己清理掉的?”
里棋臻说道,正是。子颜就问:“何以这只凤凰还在?”
“神守,您可看清了,不是凤凰也不是朱雀,您自己看有所不同,那是我们蚁雀的图案。留在那里是因为我们除不了神力啊,但您不知,此图案只有我们的人才能看到,不是鼎辰国人,不是我们自己人,什么也看不见的,所以何必去除它。”
子颜问他:“那你意思,就是东熙湖也看不到了?”
里棋臻此时给子颜深深一揖:“神守之聪颖真是无与伦比,我才说到我们这里便是蚁雀在泾阳之地,您已经想到东大人那里了。神守知悉,东大人确实是看不到那个的。”说完,走到里正书桌边上,拿起火折点燃了桌上香炉。
子颜见此,觉得很是奇怪,过了一会,闻到香料味道,才知他燃起的便是凤謦那种香料,子颜突然明白,淳州那孟迁说的蚁雀之首领,便在他面前。
“里管事,我刚猜到这京中首领应是里正,这已经出所料,没呈想,你也是子承父业了?”
里棋臻说道:“听说神守幼年就到了玄武神宫,想来也不会有人跟您说过蚁雀这个组织。您要知道百年前蚁雀就已经落在泾阳,虽然是鼎辰国的细作,但我们所行和一般细作不同。蚁雀是不需要传递祗项消息回兰虞的,蚁雀之人也是直属于国君。我们在此的任务便是潜伏在此,谋取机会,颠覆祗项而已。因而这许多年都不曾有实际行动,故此也很难以给别人察觉。先父出生兰虞世家,幼年读书就是奇才,对见过之人更是过目不忘,太傅又说先父稳得下心来操控蚁雀,因而十三岁那年便到了屏州府买了祗项户籍,过得四年到了泾阳入了静寒学苑,走了祗项仕途。”
“神守别看先父在泾阳才是从一品官职,在兰虞早就是朝中一品大员,连我在兰虞也是朝中官员。先父在此带领蚁雀,做过几件大事,维持蚁雀人数比以前更多不说,也在祗项各地布局,招募象孟迁那样想脱了奴籍之人。另外就是他招募了东熙湖,这东熙湖我看您也是熟识,先父怎么说服他叛国,这我却不太清楚。”
“自从‘陛下’安排您到了神宫,我们所有的事情都是为您哪日到泾阳来安排好一切。谁知您刚离了神宫,先父却突然走了。东熙湖通知我们时说,先父走时把蚁雀首领一职留给了他。但他不知,蚁雀规定,看不到蚁雀那个图案的永远不会是我们自己人,他也不知先父和我在兰虞朝中都是有官身的人,就如您说的,在鼎辰国君那边这蚁雀首领之位早已是确定由我继承。”
子颜听他说着,自己走到里正书桌前,坐了下来:“所以你便叫孟迁来找我,说自己会在泾阳见我。那你怎么知道我会去淳州府街上一游?”
里棋臻回答:“神守不知,那几日我得了消息,早就等在淳州,等先父遗体到那里,我们就可以接走。东熙湖身边也带着蚁雀的人,那日来报,说他和锦煦帝打赌,要让您上街一试。”
子颜又问他:“那你可知我和严青为何会来你家窥视?”
“那就是因为先父不象是自己死去,明显就是中了奇假术。”子颜质问他:“你即知他是因奇假术而死,连我和严青都知道来查此事,你怎么不怀疑东熙湖?”
“神守不知,这奇假术的药物就是蚁雀留着自尽用的,先父之死,我是想不通他何以在您出神宫时自尽,而不是有人害他。他这后面十年,每日苛勤值守,无非是待有一日您能到这祗项朝堂,终了这蚁雀百年在此之事,此时先父却放弃自己性命,实在是难以想象。”
子颜想道,我到行宫才两日,里正就已死去,难道是我那时做了什么事情让他绝望?不曾啊,子颜想,其中定还有乾坤。他问里棋臻,当时可有遗书留下,里棋臻摇了摇头。两人沉默了一会,子颜又问里棋臻:“上次孟迁说,你们意欲跳开东熙湖来联络我,既然你不认为他害了里大人,这又是为何?”
“虽说这东熙湖认为蚁雀已经完全听命于他,但他实际不知先父早已安排我这边接手。因而我得到‘陛下’命令,要我们和神守单独联系上。”
子颜说道:“你说的我未必信,你可明白?终究我们是第一次谈这个事情,东熙湖既然已是鼎辰国奸细,也没有他再叛变的事情,何必要怀疑他?他一旦知晓此事,我在祗项可就兜不住了。这样吧,既然你说消息其实都是你这边传递,东熙湖只是拿了你的消息再来告诉我,你倒是说说,最近他要我做何事?”
“最近,东熙湖叫我安排把一件大的屏风送回鼎辰国去,那消息是月前兰虞传来,是‘陛下’亲自要的。东熙湖这几日让我再传话到兰虞,说神守要知为何要那个屏风。”
子颜笑道:“看来东大人可比你们听话。这样吧,你以后得了消息也传递到我这里,这边和东熙湖说的能对上个十来次,估计我便可以相信你了。”说完起身便走,边走边说:“只是今日你我这样谈话,东熙湖那边你还是要防着。”
里棋臻引了子颜下楼去,说:“是,我找个机会让他引荐我们相识。”
“这样最好,只是有一事。”子颜到了门口,转过身来想问,“你为何要在常西王府,原来我以为是为了宝物,昨日才发现,其实你就拿个钥匙而已。”
里棋臻见门口站着的遥宁子,闭口不谈。子颜说:“无妨,都是自己人。”里棋臻才说:“‘陛下’说,常平王将来或许可以当个傀儡。”
子颜说道:“‘陛下’倒想的够远啊。你们记住,我这师兄每隔几日会去城南鼎辰国人居住之地,有事找到他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