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邸离枢密院才半里之遥,就是这样李贺凯还是安排了轿子送子颜过去。子颜下轿看见安王府和他见过的常平王府不同,门面倒是不大,他听耀渭说,府邸却深,前后院落有十来进,特别是像刘灿这样安王养着的法师,占了后院好几个院落。子颜刚跟着前面下轿的李贺凯到了大门前,就见晟齐也迎了出来,后面还有雷尚峰。子颜一见,瞬间变了脸色。
子颜只和晟齐见了礼,李贺凯见他对雷尚峰面带严色,便说:“子颜,听说这雷家捐助了淳州府银两,怎么在你面前还落不到好言相待么?”子颜回答:“王爷,这个事情陛下那里是不能说的,他要是把这件事情在外面说了出去,信不信陛下抄了他全家。对我这里是我们神宫自家的事情,为难啊。”
李贺凯才明白:“原来如此啊,我想他这几日天天缠着我,要我到你面前说个好话,原来是闯了大祸。”
“毕竟是我师兄的爹,我敢说什么?王爷等下宴席不要让我见着他,不然我可什么都吃不下!”
李贺凯听了,朝雷尚峰一摆手,一边管家就来把雷尚峰拉了下去。
子颜跟着安王走到宴会的厅堂,只见大厅上方中央倒是置了三个座位,李贺凯偏让子颜坐到中间。他却坐到右首坐席,左首便让晟齐坐了。司马微倒是在下面坐在李衡下方。子颜对这些支末碎节之事以前从不在意,到了京城才知道这些事情当会变成对付的武器。今日在这李府之中,坐到阖府当中时,谁都看得出,安王是真心想让,子颜却假意不肯。
子颜一坐下,便宽慰了二皇子几句,说道,由于自己的事情,让二皇子在李府相候较晚。其实他也明白晟齐今日来也是给李家做个说客,毕竟无论是李家还是将来的帝王,都需要好好拉拢他这个玄武神守。
宴席即始,安王就说:“听闻神守病了几日,还好今日朝上一见,想是也不是什么重病,没事就好。今日陛下关照不许让神守辛苦,可是今日两件差事办得也是较晚了,我这个府邸是好不容易请了神守这个贵人来,既然来了,也不要和我客气,想神守和二皇子、和犬子也是相熟,请把这里就当成是神宫,想怎么样便怎么样。”
子颜笑着说:“陛下前些日子还在取笑我,说我幼时大概烧过神宫。王爷你要我把这里当成神宫,你们可知我真的烧过神宫没有?”
安王想,我待你客气,你倒是一句话,拿了两个人来压我。面上只能笑着:“子颜,你真要烧了我府邸,请便,我又不是怕你赔不起。”
子颜也耍起了无赖:“要赔找雷家啊,不然你叫雷尚峰进来,看他愿不愿意拿银子!”
李贺凯才想到,如今这个京里大概真是这大大小小的事情,尽是这个神守来拿捏着了!但是脸上一点也是看不出不高兴来,又对子颜陪着笑:“子颜,你是要雷尚峰听了这要赔钱,这可要了他的命了。”
子颜来了句:“反正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么,王爷,您说对么?”
“神守这真真假假,可是厉害了!”
两个人说完了,哈哈一笑。倒是李衡不解二人在那里何意,问子颜:“神守幼时真的烧过神宫么?”子颜说:“侯爷别问,问就是烧过啊,反正有神君,我们又都是懂法术的,烧过没烧过,不就是那一句话的事。”
这提醒了晟齐,锦煦帝刚回泾阳那晚,在后宫家宴时,曾对他们说过,这子颜是千万不能得罪,锦煦帝说:“朕看子颜那个性子,是不好对付,朕曾问过他以前在神宫之事,恐怕他是真的曾做过违背神君之事,但神君还是容忍了,因而你们几人千万不能让他不高兴。”晟齐就对着李衡使了个眼色,意思叫他不要再问了,哪知今日李衡本来就憋着气,先是给李贺凯抓着去枢密院给子颜道歉,又不得不陪着他们聆听审问,又见平时傲气的父王硬生生把主坐让给了子颜,看到表弟又使眼色,李衡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衡道:“神守可说中了要点,您有神君呗,别说是烧了我家,就是烧得这京中的庙堂,也可随意。”子颜听了立即变了正色:“侯爷说笑也要有个度,照你这么说,我在朝廷替陛下做事也是如此随意。那适才在枢密院中阳院事所说,方大人是我们神宫到了才成了奸细一事,看来你们倒是真是这么想的啊。”
李贺凯看子颜不再玩笑,说得便似真的,想那阳畦凡是他准备顶替方勘成为枢密院副使的人选,如今让神守揪着这个错,还如何上奏陛下让阳畦凡落了这个位置,于是立即叫出了阳畦凡,叫他给子颜赔礼,说刚才言过了。哪知这阳畦凡也是,竟然跟子颜说道:“神守,刚才我所说的,其实就是我们枢密院同仁所想。就算刚才我外甥衡儿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朝堂上谁不懂您神宫是仗了玄武神君的势,一句谁中了法术,就落个罪名,真相究竟为何?我们何曾知道?”
子颜听他这么说,脸上真是怒了,一合手中折扇,对安王说:“王爷,这也是贵府的玩笑?”
李贺凯马上说:“他是疯了,一喝酒就疯言疯语的,子颜,你就当没有听到。”说完,叫人快去把阳畦凡拖了下去。此时,司马微也看不过去,说道:“王爷可知他刚才说什么,你们枢密院的人当西苑刺杀是神宫自己演出来的么?你们可知当日方勘带去的人,差点让陛下和神守都遭遇大劫,此事本不该有我说出,可是安王,你可知你这个部下说了此事,闯下什么大祸了么?当日山上,二皇子和侯爷也都在,难道他们也不知道?”
李贺凯也倏然变了脸色,这阳畦凡虽然是安王爱妾的堂兄,也算是李衡的舅舅,跟了李贺凯一辈子,在枢密院做事还算是恪守己任,谨言慎行,不大放肆,今日说出这些诳语,定是中了法术。李贺凯就怕子颜跑来施法,因而刚才在枢密院正堂之后,叫了刘灿几人蹲在那里,怕出异状,虽然知道自己法师等级不够,但想总能看出什么,这怎么什么都没有,就着了子颜的道来。在锦煦帝面前,子颜的话未必比的上的是司马微的话,司马微才真正是皇帝的心腹,如今让司马微都看不下去了,这阳畦凡还怎么能举荐成为枢密院副使。
终是当日西苑刺杀,真相是什么,锦煦帝叫相关人等不许说出,即使是二皇子和李衡,也是不明不白,今日李贺凯才知道,那日山上,他引荐过去的法师尽然差点杀了锦煦帝和子颜,想到这个他才害怕,如真是如此,锦煦帝如今没有追究他之过失,是不是在等待时机。想到此处,他便一阵冷汗。正在此时,他听到子颜说:“司马将军不要再提当日之事了,一提那事,我便想到那日受的伤还未痊愈,想到那无潜割了我十二刀,现在想来和前几日神力割体时的疼痛倒还有点关系。昨日陛下叫我忍忍,今日来上朝把要事办了,你看到了这晚间偏有人提起这事,说的我身上,好像又似痛了起来。不行,我要回神宫去了。”说完,便站起来,和李贺凯一揖:“王爷,我有点不适,告辞吧。”
李贺凯知道子颜这是在添油加醋,果然这司马微厉色道:“王爷,我们神守确实带病上殿来办事,没想到还落不到个好,您这里也不用送了,我会送神守回去。”他走到子颜席前,扶了子颜下来,和安王、晟齐告辞就走。
安王知大事已经难以挽回,只能说:“罢了,神守好走。”
子颜此时回头,和李贺凯说:“王爷莫怪,都是为陛下办事,我们总要尽心竭力。”这句话像是承认了对阳畦凡用了法术,又像是给安王留下个缺口,待到来日补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