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子,便是弄出了仨条人命来。本来,于这种因争抢水源,村民间互殴打斗致死事件,哪怕是出了人命,乡间多是私了了之。
当事村庄族老,只要给县尉好好的报备事实记录在案,然后赔付死者些丧葬银钱,家卷安抚费用若干,县府这边便算是给你了结完毕,其他人等该干嘛干嘛去。再不准相互寻仇,否则算是破坏民俗规矩,严惩不贷。
然临村死的小乡绅是个大有全途的读书人,秀才老爷,他家之人不甘心,绝不兴私了完事!人家貌似也不太缺钱,非得追究郭家庄子上的人命责任,且有证据拿出来说,是郭香她们家人先动的手,要求以命抵命。
这下子,身为主母的郭太,便犯下了管束家人不力,致无辜良材之人非命而亡的罪行,成了教唆家仆,打死良材的罪魁祸首,负了条难以推脱的人命在自己身上。
依照汉家皇朝当时的法令,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更何况是死了个秀才。人家不私了,便是人命关天事,理应受到严厉惩处,拿她个无心罪妇,秋后问个斩来,既合法度,又能平息人命案子,县尉岂敢胡乱了结。
于是,一道奏折上交到汉武帝手中,也不知汉武帝咋想的!大概是惜材,又或是严于律己,再或是不想成为郭香这种,虽无实罪,却被人连累甩不脱的,反正是看了奏折,朱红亲批,秋后问斩。
得知此事之后,郭香她家中之人,个个惊恐万分,知道帝王无情,却也不得不赶忙地集思广益,寻找解救她免死的法子。
郭香家的大管家,是个有见识又颇具聪明智慧的人,他忙告禀东主家,于府内备了一部古书典籍作为礼品,前往那向来足智多谋的东方朔[(前154-前93年),字曼倩,是西汉时期的着名词赋家,出生于山东省,博学广识,能言善辩,以诙谐的语言和方式陈说国政大事而着称?]先生府上,求助于大先生。
东方朔深知汉武帝乃是个性格刚强、残忍固执又任性强为的君主。如果自己直接去替郭香老太求个人情,不仅无济于事,反而有很大的可能,会加速那郭香老太的死亡速度。等不到秋后,怕就会使汉武帝觉着夜长梦多,不如及早了事的来。
于是,东方朔沉思了片刻之后,便对郭香的管家说道:“此一次情况实属危急,郭太虽罪不致死,但当今皇上,向来执法严厉如山,旁人若是贸然前往求情,恐怕只会让郭太死得更快。不过嘛,你去转告郭太,待到行刑之日,皇上见她告辞时,切记不可有任何言语,只管自顾自的连连回头,望向皇上所在即可。届时,我自有妙计,刺激之下,皇上当可饶其死罪。”
到了奶妈郭香行刑之日,汉武帝念及往日情面,法外开恩,特予郭香于宫门外向自己辞行死去。东方朔此时亦陪伴在汉武帝一旁。
当奶妈郭香按照东方朔所授之计,无言无语,只泪流满面,一步一回首地,看向汉武帝之时。
东方朔瞧准了时机,便在一旁高声大喊道:“哎呀呀!好你个罪妇郭香,你既已得皇恩面圣告辞,怎么的还不快快些个干脆离去?
皇上如今已然长大成人,且贵为一国之君,又日理万机,怎会有时记得你当年哺乳喂养时的那点点恩情呢!?你何必如此故作姿态,一步三回头的恋恋不舍,频频地转身回望圣啊!”
闻听东方朔此言,原本固执己见、心如铁石的汉武帝,不禁面色微微一愣。往昔奶妈郭香,悉心照料自己的那一幕幕画面,似影过景显于脑海,瞬间就涌上他心头来。
那时,郭香浓浓的温情胜于亲母,自己依赖奶妈那舐犊之情,如潮水一般自在其心底翻滚,不断的涌现开来。
尽管今时自己已经是身为帝王之人,需要时刻保持威严与公正,但此时此刻,面对这个即将远去的非自亲胜己故之人,汉武帝终究还是无法完全的割舍掉,曾经那份深藏起来,久久于心的温怀情感。
终于,汉武帝在一番情感冲击下,又见奶妈郭香那老态已有显现的身影,不由的长叹一声“唉!”且眼中更是流露出丝丝悲悯之意。
他自挥了挥手,当即下令给身边大太监苏文道:“念即其罪,乃是无心之过,虽是有人死于非命,然却不是他故意所为,便是免了其死罪,改判她罚金百两,交于死者家人去享受那人之报应吧!”至此,便是赦免了奶妈郭香的罪过。
东方朔,凭借着自己的机智谋略,以及对汉武帝的了解,并未直接上言解救郭香,而是在适当的时机下,使汉武帝内心深处,那一未曾磨灭的柔情悄然升起,奶妈郭香因此而得以逃过一劫。此故事实乃“曲则全”最有典型的一段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孟子·告子下》战国.姬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