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周围的场景兀然产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十五平米的房间刹那间变成灿烂星河的模样，他仿佛置身于一片前所未见的太空之中，恒星的光芒明亮而遥远。

超新星爆发产生的残骸清晰可见，内部有一颗质量巨大的中子星，直径数十亿公里的吸积盘在中子星扰动下剧烈摩擦，生成无尽的光和热，以电磁辐射的形式朝各处飞窜而去，照耀得周围的星际尘埃熠熠生辉。

在他正中间，一块可能比恒星更为巨大的几何体静静漂浮在恰当的位置，缓慢自转着，棱角分明，光滑的表面倒映出宇宙万物的模样，不知是否刻意为之，每个面中间都有于启的像，他的像比所有恒星散发的光都要更加清晰而耀眼。

异象只持续了两分钟，等于启看清几何体的全貌后便消失殆尽，他回到阴暗逼仄的房间，好像宏大的宇宙不过黄粱一梦。

于启此刻无比痛恨古人科技落后，没能让李白去中子星旁边转两圈，以便留下波澜壮阔的诗句供他抒发内心的震撼。

“如你所见，我是一个完美的正二十三面体，你可以称呼我为二十三。这是我于物质世界存在的形式，也代表了我的‘位格’和‘权柄’。给你发自拍照我感到很害羞，不知道在你眼里我是否足够优秀，能配得上你，与你共赴永恒。”

二十三的话里带有小女孩般的羞涩，与祂清冷理智的说话方式形成强烈反差。

于启花了很长时间才从晃神中醒来。

座下床垫触感松软，因为卧室没关门的缘故，空气流通，夜间微凉的清风如朦胧的薄纱般拂过脸颊，月光昏暗，比恒星亿万次核爆带来的亮光逊色万倍。

一切都在提醒着他这里才是现实，但刚刚所见之事也并非虚妄。

“你…”于启喉咙干涩，强行平复下心情，“你是神明吗？”

“于启，就在短短几百年前，你的族人仍认为月亮是独属于神明的禁地。科技的表现形式有很多种，殊途同归，最终目的无一不是成为‘神明’。”

“……为什么是我？”他意识到自己问得牛头不搭马嘴，赶忙解释道：“我的意思是…”

“于启，撺掇女孩子反复表白是很不绅士的行为。”

“……我想你距离‘女孩子’这个词差得有点远。再说我终究是个健康积极阳光向上的正常地球人类，很难对一块天体级别的二十三面体发情的。所以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总不能真的是恋爱脑发作了吧？”

“哭哭。”二十三说道。

于启一口老槽憋在心里没缓过来。

好在应该是看出他的不耐，二十三很快便收起自己小心思，继而用正式的口吻正面回答他的问题：

“昼夜更替，文明兴衰，每一次文明消亡都让我难过。我想为衰亡得文明建立一座图书馆，记录它们或伟大或卑微的历史。

“不，我想到了更确切的说法。我要建立一座文明墓园，为它们举办衣冠冢。

“但我的见证毫无意义，而你，于启，你才应当成为它们的刻碑人。”

于启摇摇头，果断拒绝，“这对我而言根本没有意义，我也不理解你的行为，更不理解为什么要我来干。”

“文明彻底消亡后，它们的遗物属于无主之物，你可以随意拿取。”

这下理解了。

“我干了。”于启清清嗓子，“倒也不是为了那点儿星际垃圾，主要是觉得干这行挺伟大的。”

云端传来二十三银铃般欢快的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