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乔娜站在处在深圳的家,准会想起母亲在金色海洋割稻子那次谈话的那个遥远阳光明媚的下午,
安村是一个偏僻的地方,一座座砖房不超过三层,每年九月中旬,远远望去见到如坠落星辰激起的金银波澜壮阔的大海。粳稻变得又高又饱满,他们挺拔着身子,风一吹弯下腰。
两个女人在割稻子,乌黑长发随意束在一起,她弯下腰,手中拿着割稻子的镰刀,她留下汗水。
她身边站着是一位妇女,她低着头,偷偷瞄了年轻女子一眼,眼神掠过不明神色。
她欲言又止,那双唇里藏着不忍——她该怎么说给自己心爱的女儿乔娜这个残酷的真相。她们这个家破破烂烂,没有多少钱,每日他们要为温饱而作战,今年的收成不好,遇到这种事情,要怪就怪老天爷吧!她是一个好母亲,但是她又不止她一个孩子,乔娜是她的大女儿,她还有两个孩子,他们也需要活下去,更要带着她过好日子的孩子,她的另外两个孩子都是男孩,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偏心,但是她的内心又纠结,纠结他们的学费,今年的收成不好往往牵连出钱,平日她会存一部分钱,只能还撑两个儿子的学费,女儿的学费她是万万不能再出了。
她把纠结放在背后,理直气壮放在眼神,而面上却露出一副心疼,她轻声细语喊到:“乔娜”乔娜没有听到无动于衷,她再次大声喊道:“乔娜”。
乔娜穿着一身肮脏凌乱的棉布衬衫,下身是不合身的工装裤,脚下是满是下陷泥土的胶鞋,很是一副村庄女孩打扮。
乔娜的眼神是那种淡雅的,在光线投下眼瞳微微黄中间黑色,面对母亲她张开嘴巴,展露出灿烂的笑,乔娜的母亲暗暗道:笑的这么开心,一定是喜欢这样的生活,既然如此,不能上学一定对她而言,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乔娜对此一无所知,她只想要干完这些活,回家拿出扇子扇风,这个天太热了。
“乔娜,燕子”燕子是乔娜的小名,至此弟弟们出生后,乔娜已经很久就没有听到父母喊过她的小名,一时之间,竟没有反应是唤她,她以为是后面来了人母亲叫她,她见没有人,歪着头,望着她,“你看那去了,我叫你呢!”母亲不禁怒斥,乔娜道:“听着呢”
“你也知道家里是什么情况吧,今年收成不好,家里没钱供你是上学,他你已经读了十七年了,已经十七岁,我们家甚至供你上了高中,你可以去看看,去问问谁家女儿这个年龄上高中,如果不是你自己不努力,你就不至于如何上高中,没有考上中专”——当时,那个时代因中专学制短,直接就业,是很多家庭最好的选择。
“如何,咱家是实在无力支持你上学,连你弟弟的学费如今还没有着落,你要为你弟弟着想,你弟弟还很年轻,十二岁左右,你也都读了那么长时间的书,也读够了,你就是吃不了读书的苦,但你弟弟们可以,他们成绩向来是班上前列,老师都说他们有天赋,以后八成可以在镇上找一份好工作,说不定以后,他们就当个老师,或者在镇上卖了房子,咱们就住在哪儿”她说说着渐渐把自己希望的未来也掺和在话中。
“你现在也年纪,有力气,你也有一副你娘我一样貌美如花的脸”乔娜的母亲黝黑的脸庞微微抬起,显露出她那肥胖两层叠加的双下巴,“可以找一个相当好的丈夫,我看谢兴礼就很不错,有礼貌,有工作”——谢兴礼是安村里有名的木匠,今年二八,与乔娜相差十一,性格孤僻,平时都宅在家中制作家具,到现在都没有找到老婆。
乔娜母亲眨眨眼,注意到自己那个乖乖女乔娜竟然一点儿也不听她的话,在哪儿割稻子。
“乔娜,你在干嘛,我跟你辛辛苦苦说了那么多你都听了吗?”乔娜的母亲生气大吼,她不理解平时乖巧懂事的女儿为什么要这样不听她的话,她生气的原因在于乔娜的反抗,不尊从服从性,在家中只有她的孩子听她的话,她的老公是懦夫,从不管孩子。
“天色已经很晚,我边割稻子边听着”乔娜她的声音如同山间清泉,清凉,她垂下眼眸,都表明她不像她语气中的稳重镇定。
乔娜清醒的倾听她母亲的话,每段话她在口中绕了一圈,每句话她眼下都还记得。
她仿佛见到脚下无底深渊,她站在悬崖上,对面是空荡荡,乔娜想大声呼喊,可是,她听到一道划破她心底最底下的那层皮的利器,皮下是鲜血淋漓的污秽,她只能握紧她仅有的镰刀,那是割稻子所需要的工具罢了。
她面带着平静的面孔面对风暴。
“妈,我不想要嫁给谢兴礼”
乔娜的母亲听此,没有生气,她再次说起别人,她几乎把村庄里所以好的坏的,老的,年纪小,只要有两个条件的,没有结婚,有钱,都拉到一起,与乔娜说,乔娜没有反驳,她沉默不语,她手下利器镰刀割稻子的速度越来越重,越来越快。
“你喜欢那个”她的眼睛闪闪发光,乔娜怀疑母亲是不是她一点头,她就把她送到他们的门口,然后扔下她,她也回不去,只能成为那个男人的老婆。
她丰满的嘴巴微微轻张轻合,她在理清思路,该怎么说可以在不惹母亲生气下,让她不打她结婚的主意。
我不想结婚
——那个女人不结婚,你看看你这个年龄的女孩都当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