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四面风来箫声起

成熟的秋季接踵而来，上海各个区逐渐呈现出一派秋色。路边的梧桐树渐渐掉下了叶子，枫叶开始转黄，金桂也开出了满树的花，飘散出诱人的香气。秋天的气候最为适宜，所以，陈露婷外出的时间明显增多了，不是与田可人一起逛街，就是继续到公共租界去学习茶道、花道与棋道。在她看来，学习是永无止境的，只有自己用心，才能够出人头地，成为名媛中的佼佼者。

闲暇的时候，她也会想起林文斌，自己在心里猜测他有可能在做什么。而林文斌则是十分的忙碌，根本顾不上来看望陈露婷。此时上海的进步学生已经不满足于在学界联合起来斗争，而是发起了和上海工人的联合运动。刚好8月份的时候，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在上海正式成立，学生联合会就派遣林文斌为代表，与他们进行接触。

在相互了解的过程中，林文斌逐渐意识到，无产阶级是当今世界上的一个重要进步力量，要想取得革命的胜利，离不开工人阶级的积极参与。以前他总觉得工人是一盘散沙，没有凝聚力，而自从和这些工人中的进步人士有了交往之后，他改变了自己的想法。他要把自己从工人阶级中汲取到的营养传播开去，让更多的人认识到工人阶级的伟大。

这天，林文斌刚刚离开中国劳动组合书记部的办公地点，回到学生联合会，就遇上了几个学生骨干。他兴奋地对大家说：“趁着大家都在，我们来开个碰头会吧。”

大家纷纷落座，等待着林文斌发言。看到大家期待的眼神，林文斌开口说道：“近日我与工会那边的人有了不少交流，初步认识到他们的宗旨。简言之，就是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推翻军阀统治，建立一个民主、进步的新国家。”

郑学君发问道：“这个力量包括哪些人呢？”

林文斌回答说：“包括工人、农民、学生、商人，和一些进步人士。”

郑学君接着说：“问题在于，推翻军阀统治不是一句空话，要动真刀真枪的，我们从哪里获得这些武器呢？”

林文斌显然对这个问题已经胸有成竹了，他回答说：“我们可以借助思想进步的军队的力量，获得武装人员和武器，把革命推向纵深。”

郑学君摇了摇头，说道：“这只是你的一腔热情，要找到这样的军队，恐怕并不容易啊。”

林文斌认真地说：“革命非一日之功，只要我们保持乐观的态度，积极努力，总有一天能拨云见日的。”

大家窃窃私语地讨论起来。这时候，一位学生代表站起身说：“我同意林君的意见，我认为，我们应当尽快和工会那边联合起来，制定出统一的行动章程，把上海的运动尽快搞起来。”

其他代表也纷纷附和，对这个意见表示赞同。

这次碰头会之后，大多数学生代表都统一了思想，积极与工人阶级联合起来，共同为了建设一个民主国家而贡献出自己的力量。同时，他们也展开了发动学生的运动，吸纳不同背景、不同信仰的学生加入到学生联合会中来，不断壮大学生联合会的队伍。虽然这些学生都来自不同的家庭，有着不同的理想和抱负，但是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就是认为当下的时局不利于国家的发展，他们要通过自身的力量，改变这个旧世界，开辟出一个理想的新世界来。

随着时局的发展，不少年轻人都充分意识到，只有关心国家大事，将自己融入到国家大事当中，才能成就一番事业，成为引领时代进步的先锋力量。不过，还是有不少青年人每天无所事事，在莺歌燕舞中消磨时光，颓废度日。可以说，陈露婷也是他们当中的一员。

在学生联合会的工作逐渐步入正轨之后，林文斌又想起了陈露婷。毕竟陈露婷是一个可爱的年轻女子，虽然在思想上不算进步，但是，也没有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作为一个热血男儿，他也想要充当救世主的角色，把陈露婷引到革命的路上来。

这天，林文斌写了一张纸条，派人送到陈府上来。这时，陈露婷才刚刚起床，收到林文斌的纸条，简直是喜出望外。只见纸条上写道：“露婷小姐，自上次一别，已有数日不见，甚是想念。如果小姐有时间，请在今日下午两点来到我们初次见面的地方，共叙佳话。”

整个上午，陈露婷都处在极度兴奋当中。她一会站起来，在窗户边眺望下面的风景，一会又坐下来，拿起绣花绷子，准备做点女红。可是，不管是站着，还是坐着，她都在想着林文斌，根本不可能静下心来。

中午吃饭的时候，她也是三口并作两口，快速地吃着饭菜，没有心思和陈晚霞聊天。陈晚霞发现了她的异常，开口问道：“你下午有什么事吗？”

陈露婷笑着回答：“没有什么事，只是要去见一个人。”

陈晚霞猜测道：“是那个大学生？”

陈露婷惊讶地说：“姆妈怎么知道的？”

陈晚霞笑着说：“我很少见你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应该是他。”

陈露婷不好意思地说：“姆妈又拿我开玩笑。”

陈晚霞认真地说：“玩笑归玩笑，你还是要和他保持距离，女孩子家，一定要矜持些，才能给人留下好印象。”

陈露婷回答说：“姆妈说得是，我会记住的。”

吃完饭，陈露婷带上小翠，匆匆忙忙出发了。这次她没有带李健前往，就是怕李健在，她和林文斌说话不太方便。

等到她来到桃花林，立刻就发现，这里的风景和春天大不一样。满树的鲜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颗颗小毛桃，看起来毛茸茸的，倒也可爱。

她正在寻找林文斌的身影，突然从身后传来了问话声：“露婷，你来了？”

她转过身，看到林文斌正在对着她微笑。

陈露婷开心地说：“是的，我正在找你呢。”

林文斌回答说：“我也是刚到。最近你还好吗？”

陈露婷嘟起嘴说：“你都不来看我，我怎么好得了？”

林文斌道歉说：“是我疏忽了，以后我多来联系你。”

陈露婷立刻高兴起来：“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啊。”

林文斌笑着说：“放心吧，我一定说话算数。”

陈露婷接着询问道：“你这些日子在忙些什么？”

林文斌回答道：“我们在和上海的工人搞联合，准备大干一场。”

陈露婷好奇地问：“就是那些大老粗吗？他们能有什么用？”

林文斌认真地说：“你不要小瞧了他们，他们没有自己的资产，能够把自身的命运和时事充分结合起来，是革命的中坚力量。”

陈露婷似懂非懂地说：“他们有这么厉害吗？在我看来，他们不过是一些散兵游勇，发挥不了什么作用。”

林文斌摇头说道：“并不是这样，只要有人将他们组织起来，他们就是最彻底的革命者。”

陈露婷还是有点不大相信，她说道：“我见过的工人，不是大字不识一个，就是满口粗话，哪里有革命者的样子？”

林文斌回应道：“那是因为他们来自社会的底层，没有受教育的机会。我们学生和工人联合起来，一方面可以带动他们学习文化知识，另一方面则可以从他们那里汲取无畏的斗争力量，应该说是珠联璧合，相得益彰。”

陈露婷疑惑地说：“你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不怕他们不听你们的吗？”

林文斌回答道：“只要我们的根本利益一致，就不愁不能发动他们。”

陈露婷问道：“那你说说，你们的共同利益是什么？”

林文斌说道：“我们的共同利益就是推翻军阀的统治，把帝国主义赶出中国。”

陈露婷笑着说：“我觉得洋人挺好的啊，帮助我们做生意，还与我们在各个方面进行交流。”

林文斌皱着眉头说：“露婷，你这么想是绝对错误的，你想想，如果不是这些洋人用枪炮打开了我们的国门，我们的政府会和他们签订这么多不合理的合约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