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我之间,说什么吩咐不吩咐?不都是为了搏一个好前程不是么?”穆钰不以为意的笑了笑,他负手大步向内庭走去,可临至堂前却脚步一顿,似是叹惘:“景君,你是跟着我刀枪火海里出来的,知晓我当年是多么想要谋求一份功名。可如今功名加身,然入京登朝这些年来,我又觉着这朝堂不适合我。若当年没有入京,或许我与你们这些兄弟、我与……呵,也不是这番光景罢?”
穆钰说罢却自嘲一笑,他摇摇头,抬眼却是难得迟疑一瞬——中堂至内堂不过两道门槛相隔二十余步的距离,可穆钰却知,这丈尺之间是隔着一道注定无归的千仞万壑。有隐约的琴筝琵琶声自堂屋里传出,并着卷蓬而过的穿堂风于夏末时悠扬婉转出几分山雨欲来的萧瑟。薛景君见穆钰面色有异,正欲出言劝解时,却见得穆钰一面大步向内堂跨去一面自说自话亦不知说给他听还是说给自己听:“若我只是个普通的小军官,那这辈子呆在临阳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几位王爷,又有哪个是好相与的……”
薛景君闻言一愣,穆钰说的小声,乍然之间他也未听得真切。然不等他追问,穆钰便已经叩响了那紧闭的堂屋大门。堂屋内随侍的琴伎舞婢听得敲门,顿时歇了一派笙歌燕舞。一名黑衣的哑奴小侍将门自内推开,酒香茶香与女儿香混着冰瓮的寒气冽冽而出。
穆钰面带三分笑意,等着那些不能说话的姑娘们怯生生的垂首而出后方才入内躬身揖礼:“穆某参见应王、宁王、晋王、齐王四位殿下,今日事宜繁杂,不慎误了时辰让诸位殿下久等,还请诸位殿下恕罪。”
这大抵是观岚亭开门营业以来接待过身份最高的宾客。任谁也没想到,在这临阳城外的一处不起眼的别院里,这个皇朝名义地位权势仅次于皇帝的萧氏皇族仅剩的旁系血支的话事人竟尽数齐聚于此。而此时正值夏末之时,本应当在自己封地的忙于检点秋收之成的王爷们却不顾封地事宜,也要来此聚首相商要事,可见朝廷给下的压力已然不轻——穆钰思至此处,又念及前些日子收到的齐王密信内容,顿时心下已有决断。
“侯爷可是大忙人,这刚从那北蛮之地回来,一身腥臊未去。前脚刚入临阳城,后脚便来赴咱们哥几个的约。都这般给面子了,还说恕罪?要恕罪也是我们几个不请自来,耽误了侯爷的回朝述职的公事不是?”应王依旧是一脸富态福相自带七分笑的,然他嘴一边说辞,却连免礼都未说,便只把穆钰晾在堂屋的珠帘之后。他一面说着,一面瞥向了居于左座的齐王:“王弟,你说是这个理儿么?”
“既是舟车劳顿,那就赶紧入内坐着歇一会儿罢。”齐王不着痕迹的眉峰一皱,他于几位王爷中虽无胜于年长,但封地广袤富庶且还培养出穆钰这般得力可掌军一方的属下,字句分量自是比空负财富却无兵权的应王重的多。
“是。”穆钰恭谨应话,谦卑作态如似当年的王府侍从小厮。他垂首掀帘而入,却只是离着诸位王爷两座远,坐于最远的右下座以示尊卑有别不可同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