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每个人都会给自己制定目标,或者有关事业,或者有关爱情。刘秀自然也不例外。早在他于长安太学求学的时候,他就给自己在事业与爱情上,各制定了一个目标。这两个目标非常有名,千古流传,直到今日还为人所津津乐道。
仕宦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
执金吾是刘秀对于自己未来事业的向往,阴丽华则是刘秀对于自己心中爱情的追求。
执金吾(yù)是负责长安城安保工作之一的禁军——北军的最高长官。这个官职虽然不在九卿之列,重要性却完全不输于九卿,因为另外一支负责长安安保工作的禁军——南军的最高长官卫尉位列九卿。卫尉与执金吾分统南北二军,二者所不同的是,南军主要负责皇宫内外的安保,而北军则负责整个长安地区的安全。
除了统领北军之外,执金吾在皇帝与大臣出巡时还担任保安队长的工作。刘秀就是于长安城中,偶遇皇帝出巡,彼时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执金吾衣冠华美,气质出众。立马俘虏了刘秀那颗年轻而躁动的心。脑海内幻想着如果此时此刻,骑在那样的骏马之上的如果是自己,那是何等的气派非凡。于是,原先对于未来还充满了迷茫的刘秀在内心深处对于自己未来的事业,有了一个清晰的蓝图。
执金吾之所以叫执金吾,也有几种不同的说法。执就是用手抓着的意思,而金吾一说是一种两头涂成金色的铜制仪仗棒;也有说金吾是一种可以辟邪的神鸟;无论金吾如何解释,这两种说法的意思都是执金吾指的是手中拿着金吾的人。另外还有一种说法与上述不同,说“吾”同“御”,意为手执金器以进行抵御的意思。这倒也符合执金吾这个职位的工作范畴。
虽然后来的历史证明,刘秀所设立的这个有关于事业的目标与他最终取得的成就相比,实在是太渺小,太过于微不足道了。然而,刘秀为自己制定下这个目标的时候,只是长安太学中一个籍籍无名的普通太学生。就好比现在一个普通的大学生为自己定下目标,未来要成为首都军区司令一样,在当时的他眼里,这个目标甚至是虚幻,而又遥不可及的。
说完了事业,我们来看爱情。
阴丽华,南阳郡新野县人。与刘秀的二姐夫邓晨是同乡。我们之前说过,刘秀与二姐夫邓晨的关系相当好,有事没事就会跑去新野邓晨家串门。久而久之,他就听说,新野县阴家有个大美女,名叫阴丽华,目前还待字闺中,没有出嫁。一下子就让刘秀心驰神往了起来。
《后汉书-皇后纪》中原文用的是“初,光武适新野,闻后美,心悦之。”一个“闻”字说明,彼时的刘秀甚至都没有见过阴丽华,只是听说她很美,就心悦之了。这就像我们现在听说隔壁班有个大美女,在没有见到真人的情况下总是会想入非非一样。这种情况顶多只能说是好奇,根本不能称之为是爱情。但刘秀可管不了那么多,直接就把阴丽华给加入到自己的人生目标中来了。
阴家与邓家一样,也是新野县内的大户人家。他们家的祖先名头很大,是辅佐春秋五霸之一的齐桓公成就一番霸业的一代名相管仲!管仲的七世孙管修,可能觉得自己在齐国混的不怎么样,便跳槽去了楚国求发展,被楚王封在了阴这个地方,是为阴大夫。所以,他们家从此就地名为氏,一直流传了下来。直到秦汉之际,又因为战乱等原因,最终辗转到了新野县定居。
虽然改了姓氏为“阴”,但他们却没有丢下老祖先管仲不管。阴家世世代代都奉管仲之祀,并尊称他为相君。西汉宣帝时期,阴家出了个叫阴子方的人,他不仅事亲至孝,而且积善有德。某年的腊日早晨他像平时一样起来做早饭,突然从灶台里蹦出来了一个人,并自称自己是灶神。这事要摊在我身上保准第一时间拿出手机报警了,可阴子方却不,他立马跪在这个灶神脚下,并感恩灶神能够降临于他们家里。随后还将家里的一只黄羊牵过来杀了,用以供奉这位灶神。灶神吃饱喝足以后,对阴子方的表现非常满意,打着饱嗝拍拍屁股就离开了。但自此以后,阴家突然就发达了,家里的田产居然超过了七百余顷,家里常用的车子、马匹、仆人、奴隶的数量,甚至都超过了一些地方诸侯。对于家族的陡然巨富,阴子方似乎还不是特别满意,他发出预言说:“我的子孙将来一定会比现在还要更加强大。”为了让这个预言能够早日成真,阴家至此每一个腊日都会用黄羊作为供品来祭祀灶神,以求灶神能够不断地为阴家降下福荫。
如此这般一下子过去了好多年,直到刘縯起兵造反。阴丽华同父异母的大哥阴识当时正在长安城中游学,听到消息后,直接放弃了自己的学业回到新野老家,带着阴家的子弟、宗族、宾客等千余人果断地加入到了刘縯的革命队伍中来。刘縯也很欣赏阴识,便封他做校尉。于是阴识从此便一直跟随着刘縯南征北战,出生入死,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刘縯死后。作为刘縯老部下的阴识也多少受到了更始君臣的排挤和打压。可作为刘縯目前在世的唯一亲生弟弟,刘秀居然对于大哥的死表现得无动于衷,不仅没有表露出一丝的伤感,甚至还主动和刘縯曾经的部下们划清界限,保持距离。这让许多人感到大惑不解。但要说刘秀没良心吧,他以前给人的印象也并不是这样冷酷坞;要说他怕死装怂吧,但昆阳城下他也曾经舍生忘死,奋不顾身过呀。
同样对于刘秀行径感到十分迷惑的阴识,却突然接到了刘秀送来的聘礼。虽然刘秀那句“娶妻当得阴丽华”的名言,许多人都听说过,也知道刘秀将来必定会娶阴丽华过门无疑。但阴识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刘秀会在大哥尸骨未寒的这个节骨眼上整这么一出。但此时刘秀刚刚被更始皇帝刘玄加封为破虏大将军,并晋爵武信侯,地位高尚。而且自己又是刘縯的老部下,过去一起行军打仗的时候,刘縯怕是没少给自己的弟弟提过亲,说过媒,阴识心里也早就默认了刘秀这个妹婿的身份。所以对于刘秀送来的聘礼他根本没有理由也没有借口拒绝。
更始元年六月,刘秀于宛城当成里,迎娶阴丽华为妻。时年刘秀29岁,阴丽华19岁。
对于刘秀终于完成自己理想之一的“娶妻当得阴丽华”,许多人都视其为一桩美谈。毕竟,后来刘秀与阴丽华确实恩爱有加,两人共育有五子三女,并且阴丽华还做了刘秀的皇后,而他的长子也在刘秀百年之后继承了刘秀的帝位。这样一个看似美满的爱情故事让后世多少人心驰神往,羡慕不已。
甚至不止外人,就连他们的儿子,汉明帝刘庄也不例外,在永平元年正月,照例刘庄这个月是要择日去原陵(刘秀的陵寝)祭拜父母的。有一天夜晚,他忽然在梦中梦到了父亲刘秀和母亲阴丽华曾经在一起,甜美快乐的时光。仿佛回到从前的刘庄还没好好地在美梦中继续沉浸下去,就醒来了。醒来后的他,辗转反侧,再难入眠。于是便拿出黄历翻阅,发现第二天正好就是一个良辰吉日,天亮后刘庄立刻就带着文武百官一起去原陵给自己的父母上坟。恰巧这一天有甘露降临在原陵周围的树梢上,于是刘庄便命令百官采取甘露并保存起来。随后,刘庄来到祭庙,伏身在母亲生前曾经躺卧过的御床上,看着母亲曾经用以梳妆的镜奁以及其他各种器物,不禁悲从中来,忍不住失声痛哭了起来。左右侍从见到皇帝竟如此悲痛,也都感同身受,纷纷跟着落下泪来。
从这种种事例看来,刘秀和阴丽华之间一定是有真感情的。假若没有真心相爱,便不会有如此多的儿女承欢膝下;假若没有用心相守,便不会有多年后的深切追忆出现梦中。
然而,这一切都是我们站在上帝视角所看到的未来景象。而在当下,更始元年时期的宛城之中。刚刚与阴丽华喜结连理的刘秀,哪怕是对于阴丽华心中有爱,恐怕也为数不多。一来,他对于阴丽华的仰慕,一开始是由于听闻阴丽华的美貌,而萌生出的据有己有的念头。对于彼此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的刘秀而言,如今心愿达成,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满足感。二来,此时刘秀正身陷于大哥刘縯之死所给他带来的巨大政治危机之中,他的一举一动若是稍有不慎,随时有可能遭遇不测,此次的联姻也是他希望借此用于混淆更始君臣的策略之一;三来,刘秀的年纪也不小了,他与阴丽华成亲的时候已经29岁,在那个时代绝对算是个不折不扣的大龄青年了。如今由于大哥之死,自己的前途基本无望。不如安下心来娶妻生子,安安稳稳地度过余生恐怕也是刘秀当时的想法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