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夜未眠，长时间沉浸在大量数据和信息中高强度思考，柯采薇的精神一直保持着某种不正常的亢奋状态，此刻如同绷紧到极致的弦突然断裂一样，她眼前阵阵发黑，瘫倒在办公椅上。

休息了好一会才恢复过来，她安排下属把预付款打给厂家，那五百台机器人的配件可以立刻开始生产了，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开车上了内环高速，车窗大开，疾驰中冷风灌进来，狂暴地洗礼过柯采薇的面庞和发梢，直到她感觉自己几乎成了一具雕塑，才把车停靠在路边的应急车道，趴在方向盘上，无声地啜泣起来，为梦想默哀，为理想主义默哀。

她第一次深刻地意识到，没有野心属于贬义，那是对女性的精神禁锢与诅咒，让女性对权力不敏感，成为了他人野心的棋子。她当初天真地以为，加入创业公司就可以开始自己的事业，其实无论以前在银行也好，还是现在做财务总监也好，其实都只是工作而已。工作和事业的区别在于，工作的人永远不过是执行者，她根本不能行使自己的意志，即使她直觉正确，或者发现了真相，却无能为力，难以扭转局势，只能眼睁睁看着疾驰的战车驶向错误的方向，而她的命运却已经被迫和这辆战车绑在了一起。

大约正是从这一刻起，柯采薇下定了决心，一定要拥有自己真正的事业。不过，作为一个有职业精神的人，她不会仓促地选择离开，留下一堆烂摊子无人收拾。她会作为一个观察者，尽职尽责守在这里知道不需要她为止，她将会见证，自己的直觉和判断是否一如既往的准确。

*

“年息10%，一年后甲方可决定要求乙方还款，或者按当时的估值转为股权……”柯采薇翻看着雪松资本D市公司提供的可转债协议，抬头问张晓明，“你决定签了吗？”

“签啊，为什么不签？宏帆资本那边的投资款到账以后，这两千万自然就可以转股了。”张晓明信心满满道，有了这两千万，很快睿博特公司在全国多个城市投放的智能机器人就会超过五千台，是竞争对手智优科技的两倍以上，只要完成对赌协议，其他的没什么好担心。

“那你的股权份额也不多了，雪松资本说不定就会成为最大的股东。”柯采薇不忍说出投资意向函的真相，转而提醒他另一个问题。

“没关系，易老师说，可以设置AB股制度。”

柯采薇微微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AB股制度，又称为双重股权结构或特别表决权制度，A类股通常遵循“一股一票”的原则，而B类股则是“一股多票”，通常B类股的投票权是A类股的多倍B类股的持有者多数是公司的创始人或管理层，而A类股则主要由公众投资者持有，一般是股份有限公司在上市前设置表决权差异安排。

柯采薇倒真是由衷地期望，睿博特公司可以走到那一步，可惜她对此并不乐观。